第二天,温晚晴几乎是抱着上战场的心态走进教室的。
她特意检查了书包拉链,确保不会突然崩开;
走路刻意放轻了脚步;
坐下时动作缓慢得像是在拆弹,生怕再撞到什么东西。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座位。
顾西澈已经来了,正低头看着书。他换了一件干净的校服外套,熨帖平整,一丝不苟。
他的侧脸依旧冷峻,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昨天那个暴怒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温晚晴能感觉到,那层无形的冰墙似乎更厚了。
他甚至没有因为她进来而有任何细微的反应,彻底将她当成了空气。
【顾西澈好感度:-15。暂无变化。】
温晚晴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课本,开始贯彻她的“隐形人”策略。
一整天,她几乎没怎么说话,除非必要绝不开口。
动作尽可能地轻缓小心,所有物品摆放也尽量规整,虽然比不上顾西澈那种变态的整齐,但至少不会显得过于凌乱。
需要经过他身边时,她会提前深吸一口气,计算好距离,确保绝对不会发生任何肢体接触。
物理课上,她又遇到了难题,纠结了半天,偷偷看了顾西澈好几眼,他正专注地演算着竞赛题,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困境。
温晚晴咬咬牙,最终还是选择去问了前座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张铭有点意外,但还是耐心地给她讲解了一下。
问完问题,她坐下时,下意识地又瞥了顾西澈一眼。
他依旧沉浸在题海里,似乎对她的求助对象是谁毫不在意。
【顾西澈好感度:-15。暂无变化。】
没有变化。
既没有因为她安静守规矩而加分,也没有因为她去问别人问题而扣分。
温晚晴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至少,没有再恶化。
这大概就是“隐形人”策略的唯一成效了。
这种低存在感的状态持续了两天。期间,温晚晴努力适应着新学校的学习节奏,特别是恶补她薄弱的物理。
她发现张铭是个挺热心的同学,偶尔会和她讨论一下题目。
她也和前排几个女生简单认识了,但交流不多,大部分时间,她依旧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观察着顾西澈。
她发现他真的很独。
除了必要的班级事务,他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
午餐永远是那个简单的黑色便当盒,一个人安静地吃完。
放学后要么直接回家,要么去图书馆或者参加竞赛培训。
他的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并且他似乎很满足于这种状态。
然而,细心的温晚晴还是发现了一些极其微小的不同。
比如,有一次她的橡皮滚到了他的桌角附近,她犹豫着不敢去捡。
他却用指尖极其嫌弃地将它拨回了她的桌面,虽然依旧没看她一眼。
还有一次,英语小组讨论,她磕磕巴巴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时,他虽然看着别处,但当她某个单词发音错误时,他的眉头会几不可察地蹙一下。
这些细节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让温晚晴确信,他并非完全屏蔽了外界。
他只是选择性地无视,尤其是无视她这个“麻烦源”。
转机发生在一次随堂小测之后。
数学老师搞了个突然袭击,发了一套难度不小的卷子。
温晚晴做得头晕眼花,最后一道大题更是毫无头绪。
收卷后,周围一片哀嚎。
“完了完了,最后那题你们做出来了吗?”
“完全没有思路啊!”
“好像要用到上学期那个冷门的公式……”
“哪个公式啊?早忘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温晚晴也竖着耳朵听,但她连他们说的是哪个公式都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旁边的顾西澈拿出了草稿纸,似乎正在演算最后那道题。
他的笔尖流畅地移动,很快就写出了简洁清晰的步骤。
温晚晴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绝对安全、不会带来任何物理干扰的求助机会!
问题本身是学习的、纯粹的,不会触犯他的洁癖或秩序感。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趁着周围讨论声还没平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其小声地、带着十足的犹豫和试探开口:
“那个……顾同学……打扰一下……能不能,请问一下,最后那道题……用的是哪个公式?我……我没想起来……”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细若蚊蚋,脸也忍不住红了起来,准备好迎接他的无视或者冰冷的拒绝。
顾西澈写字的手顿住了。
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目光依旧很淡,带着审视,但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厌恶和怒火。
他似乎有些意外,意外于她会问问题,更意外于她这种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态度。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大约两三秒。这三秒对温晚晴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草稿纸,用笔尖在某一行公式下面轻轻划了一道线。
“柯西-施瓦茨不等式变式。”他低声说,语速很快,声音依旧清冷,但清晰地传到了温晚晴的耳朵里。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她,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温晚晴愣了一秒,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
他回答了!他居然回答了!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这可是破天荒的进展!
她赶紧顺着他的提示看向那道公式,瞬间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个!谢谢!谢谢你顾同学!”
顾西澈没有再回应,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打发麻烦的程序。
但温晚晴已经心满意足了。
【顾西澈好感度:-14。好感度提升1点。】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最美妙的音乐!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分,虽然还是负十四,但这意义非凡!
这证明,通过“安全的”、不带来麻烦的、“学术性”的求助,是可以打开交流缺口的!
她不再是一个纯粹的“麻烦制造者”,至少,在他眼里,她多了一个“可以偶尔回答其学术问题”的模糊标签。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温晚晴握着笔,看着草稿纸上那个被他划了线的公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冰山依旧寒冷,但似乎,她已经找到了一柄不会激怒他、甚至能偶尔凿下一点点冰屑的小凿子。
接下来的路依然漫长,但方向,似乎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微不足道却意义非凡的一分提升,像投入冰河的一颗小石子,虽然未能激起多大涟漪,却让温晚晴真切地看到了冰层之下并非死寂。
顾西澈并非完全拒绝所有的交流,他只是用坚冰将自己包裹,排斥一切可能带来混乱、不可控和情绪干扰的接触。
而学术问题,尤其是他擅长的领域内的提问,似乎是一条被他默许的、极其狭窄的安全通道。
温晚晴牢牢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特别是物理和数学,不仅是为了跟上进度,更是为了能攒下更多“有价值”的问题去敲击那扇冰窗。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盲目地刷存在感或者莽撞地示好,而是变得极有耐心和策略。
她依旧贯彻着“隐形人”策略,动作轻缓,物品规整,尽量减少一切可能制造噪音或混乱的行为。
她不再试图分享食物,不再没话找话,甚至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眼神接触。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安静、甚至有些沉闷的背景板。
但她的注意力却从未从顾西澈身上离开。
她仔细观察他听课的习惯,发现他对老师讲的常规内容兴趣不大,更专注于自学竞赛难度的知识或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
她注意到他常用的几本参考书,以及他偶尔在草稿纸上写下的某些特定符号和公式。
于是,她的提问也开始变得“精巧”起来。
她绝不会问课本上轻易能找到答案的蠢问题,也不会在他明显沉浸于思考时打扰。
她通常会选择在他看起来相对空闲比如课间看完竞赛书后短暂的放空,或者完成作业后,并且问题一定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确实卡壳、且隐约触及他可能感兴趣领域的难点。
“顾同学,打扰一下,这道力学题用能量守恒和动量定理联立解到最后,这个根号下的判别式意义我不太明白……”
“顾同学,抱歉,请问这个电路图里,如果忽略电源内阻,这个节点的电势判断依据是……”
她的声音总是压得很低,语气带着十足的犹豫和歉意,问题却直指关键。
顾西澈的反应每次大同小异。他会顿一下,然后极快地瞥她一眼,目光里带着惯有的淡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是在判断这个问题是否值得他花费几秒钟时间。
大多数时候,他会用极其简练的语言给出提示,比如“判别式小于零,无实解,碰撞不可能发生”或者“参考基尔霍夫电压定律,设流过R3电流为x”。
偶尔,如果问题恰好戳中他的思路,他可能会多说一两个关键词,或者用笔在草稿纸上画一个极其简单的示意图。
每次得到解答,温晚晴都会立刻道谢,然后立刻转回身,绝不纠缠,绝不借题发挥,充分表现出“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的姿态。
【顾西澈好感度:-13。】
【顾西澈好感度:-12.5。】
【顾西澈好感度:-12。】
好感度以一种极其缓慢、甚至偶尔还会因为她的某次提问时机稍欠而回落0.5的方式,艰难地向上爬升着。
虽然缓慢,但趋势是好的。
负十二分,相比之前的负十五,已经让温晚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种纯粹的、不涉及任何情感和琐事的学术交流,似乎是目前唯一不会触怒他的方式。
然而,总是依赖课间这几分钟的提问,效率太低,而且问题储备也快不够了。
她需要更系统性地解决学习短板,同时……创造更自然的“偶遇”机会。
她想起了顾西澈偶尔会去的图书馆。
星南中学的图书馆规模不小,下午放学后和周末都开放。
理科参考书区通常人不多,安静得落针可闻。
周五下午,温晚晴抱着一摞物理和数学练习册,来到了图书馆参考书区。她假装寻找书籍,目光却在书架间逡巡。
果然,在一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西澈独自坐在一张长桌旁,面前摊着几本厚厚的外文竞赛书和一叠草稿纸。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部分眉眼,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神情专注而冷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幅静止的、孤寂的油画。
温晚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紧张,装作无意间发现他的样子,抱着书慢慢走过去,在他斜对面的位置轻轻坐下。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顾西澈的笔尖顿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或者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
温晚晴暗暗松了口气,拿出自己的练习册,开始埋头苦思。
她特意挑了几道难度颇高、她确实不会做的题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图书馆里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
她咬着笔杆,眉头紧锁,对着其中一道复杂的电磁学综合题唉声叹气,制造出恰到好处的、困扰的动静。
终于,在她第三次无意识地用笔帽轻轻敲击桌面时,顾西澈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掠过她面前那本摊开的、画满了混乱力线图的练习册,以及她那张皱成一团、写满失败演算的草稿纸。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被这种低效的挣扎干扰了思路。
温晚晴看准时机,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极小幅度地朝他那边挪了挪练习册,指着那道题,用气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顾同学,能不能……再打扰你一下?这道题,我尝试了安培环路定理和法拉第定律,但总是差一个条件……”
顾西澈的目光落在题目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伸出手,用指尖将她的练习册转向他自己,方便查看。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
他快速扫了一遍题目和她的部分草稿,然后拿起自己的笔,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公式,又画了一个极其简洁的等效电路图,推回到她面前。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忽略涡旋电场,考虑感生电动势方向,用这两个公式联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异常,带着图书馆里特有的静谧感。
温晚晴如获至宝,赶紧接过草稿纸,看着那清晰无比的思路,瞬间豁然开朗。
“啊!原来是这样!太感谢你了,顾同学!”她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顾西澈没有再回应,已经重新埋首于他自己的竞赛书中,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顾西澈好感度:-11.5。好感度提升0.5点。】
又升了!虽然只有0.5!
温晚晴内心雀跃,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认真地按照他的提示开始解题。
此后,去图书馆“偶遇”顾西澈,成了温晚晴的固定项目。
她并不每次都坐他旁边,有时会隔着一个座位,有时在对面的书架区徘徊。
她的问题也不再局限于物理数学,偶尔会涉及到一些化学或生物的逻辑难题,只要是能引发他思考的、不幼稚的问题。
顾西澈的反应始终是那样,冷淡、简洁、高效。
他从不主动开口,从不寒暄,解答完立刻回归自己的世界。
但至少,他不再明显地排斥她的提问。
甚至有一次,温晚晴在解一道题时陷入死循环,他看着她错误的步骤,似乎忍无可忍,主动用笔敲了敲她草稿纸上的某处错误假设。
温晚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提示自己,连忙道谢并修正。
那个瞬间,她几乎有种错觉,他们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古怪的、基于学术施舍的“默契”。
当然,这种“默契”脆弱得不堪一击。有一次,温晚晴不小心把橡皮掉在了地上,滚到了他的脚边。
她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头发不小心拂过了他放在桌下的手腕。
顾西澈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身体瞬间绷紧,冰冷的目光锐利地扫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反感和戒备。
温晚晴吓得赶紧道歉,捡起橡皮缩回座位,心脏砰砰直跳。
【顾西澈好感度:-11.5。好感度回落0.5点。】系统无情地提示。
看,仅仅是极其偶然的、无意的肢体接触,就能让那艰难爬升的好感度瞬间回落。
温晚晴再次深刻认识到,这条救赎之路,何其艰难,如履薄冰。
但她没有气馁。
负十一点五,相比最初的负十五,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她开始摸到一点门道:保持距离,保持安静,用纯粹的、他擅长且可能感兴趣的问题去接近,避免一切情感投射和肢体接触。
她甚至发现,当她真正沉下心去钻研那些难题时,偶尔也能获得一点思维的乐趣。
或许,这也算是这个糟心任务带来的一点附加收获?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表面平静、暗地里温晚晴疯狂计算好感度增减的模式下一天天过去。
她依旧是班上那个不太起眼、有点安静、理科似乎有点吃力但很好问的新同学。而顾西澈,依旧是那朵无人能靠近的高岭之花。
只是,偶尔在图书馆的角落,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眉头紧锁努力解题的女生,和一个冷漠高效偶尔给出只言片语提示的男生。
阳光安静地流淌,空气中只有书页和笔尖的细微声响。
一种古怪的、冰冷的、却持续存在的连接,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悄然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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