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的临时据点设在溪石镇外五里处的一座废弃工厂内。
林薇带着吴恕绕过正门，从一处破损的铁丝网围栏钻入厂区。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混合着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浊气腥味。
“这里是灾变前的老机床厂，三个月前倒闭了。”林薇低声解释，“清道夫一周前秘密进驻，作为清理溪石镇周边妖魔的前哨站。”
吴恕默默观察。厂区占地面积很大，几栋厂房伫立在暮色中，如沉默的巨兽。主厂房门口有两个身着清道夫制服的人站岗，但警戒并不严密——或许他们没想到会有人敢潜入官方据点。
“走这边。”林薇示意吴恕跟上，沿着阴影地带绕到厂房侧面。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铁门，门锁已经被破坏。
“你之前来过？”吴恕问。
林薇点头：“作为记者，总有些特殊渠道。”她轻轻推开门，“这里是旧通风管道区，很少人来。”
门内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墙壁斑驳，露出暗红色的砖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的浊气味，还夹杂着某种消毒水的味道。
吴恕突然拉住林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前方拐角处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
“……样本活性还在增强，第三组数据异常。”一个年轻男声说。
“继续观察，记录所有变化。总部明天会派人来取报告。”另一个较年长的声音回应。
两人脚步声渐远。吴恕和林薇对视一眼，悄悄跟上。
走廊尽头是一扇带有观察窗的铁门。吴恕透过玻璃看去，里面是一个被改造成临时实验室的房间。几个穿着白大褂而非清道夫制服的人正在忙碌，桌上摆满了各种仪器和培养皿。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一个透明密闭容器——里面关着一只不断冲撞玻璃壁的小型妖魔，只有猫大小，但异常凶猛。容器连接着许多管线，似乎在抽取它的血液或能量。
“他们在研究活体妖魔？”林薇震惊地低语。
吴恕目光锐利。他注意到实验室角落里还有一个较小的容器，里面漂浮着一枚暗红色晶体——与他从魔兵级妖魔身上得到的那枚相似，但颜色更浅。
“魔晶…”吴恕若有所思。
突然，实验室内的警报声大作！
“裂隙能量异常！所有人撤离！”实验室内的喇叭传来急促的警告。
几乎是同时，实验室中央的地板开始龟裂，一道紫黑色的裂隙凭空出现，不断扩大！浓稠的浊气如实质般从裂隙中涌出，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那只被关在容器里的小妖魔接触到外泄的浊气，身体骤然膨胀，猛地撞碎容器玻璃！它落在地上，已经变大了一倍有余，双眼赤红，利齿暴长！
“警戒！异化突变！”实验室人员惊慌地冲向出口。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道裂隙中，一只覆盖着黑色甲壳的巨爪突然伸出，扒住裂隙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另一边爬过来！
“魔将级！是魔将级要穿越裂隙！”一个研究人员尖叫着被浊气吞没，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扭曲异化。
吴恕瞳孔收缩。《太玄经》记载，魔将级妖魔已初步具备智慧，能小范围操控浊气，实力远超魔兵级。以他现在的修为，绝无胜算。
“我们必须离开！”林薇脸色苍白，她的右爪在不自主地颤抖，似乎对浊气有强烈反应。
但吴恕没有动。他的目光锁定在实验室角落——那枚魔晶正因为浊气的冲击而发出危险的红光，能量极不稳定。
“退后。”吴恕突然说，同时双手快速结印。这一次的法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复杂，他的额头渗出细汗，显然极为吃力。
“你要干什么？那裂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林薇急道。
吴恕没有回答，全部心神沉浸在法印中。随着他的手势，实验室内的浊气似乎受到某种引导，开始向那枚魔晶汇聚！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吴恕念诵咒文，声音虽低却带着奇异的力量，“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这是《太玄经》中的“引气归元”诀，本是用以引导天地元气辅助修炼，此刻却被吴恕逆向运用，引导浊气冲击魔晶！
“你疯了？这样会引爆魔晶的！”林薇惊呼。
就在此时，裂隙中的魔将级妖魔已经探出半个身子——那是一个覆盖着黑色骨甲的恐怖头颅，三只猩红的眼睛扫视实验室，最终锁定门外的吴恕和林薇！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浊气随之震荡！
吴恕毫不动摇，完成最后一道法印，低喝：“爆！”
实验室角落的魔晶骤然亮到极致，随后轰然爆炸！
冲击波席卷整个实验室，将那魔将级妖魔硬生生推回裂隙！浊气被暂时炸散，裂隙也波动不稳起来。
“走！”吴恕拉住林薇，转身疾奔。
爆炸引来了更多清道夫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和警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两人沿着原路狂奔，身后是混乱的喊叫声和更加刺耳的警报。
就在即将冲出走廊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队清道夫队员！
“站住！否则开枪了！”为首者举枪瞄准。
吴恕毫不犹豫，左手掐诀：“障目！”
一股无形力量扰乱了空气，清道夫队员顿时失去目标，胡乱射击。子弹打在墙壁上，溅起一串火花。
吴恕趁机带着林薇冲过拐角，撞开那扇破铁门，重新回到厂区户外。
暮色已深，厂区探照灯陆续亮起，光束如利剑般扫过地面。更多清道夫人员从主厂房涌出，展开搜捕。
“这边！”林薇指向一堆废弃集装箱。
两人躲入集装箱之间的缝隙，暂时避开搜索。
“你刚才…那是道术？”林薇喘息着问，眼中满是惊异，“能操控浊气？”
吴恕没有回答，闭目调息。逆向引导浊气几乎耗尽他的元气，更危险的是，有一丝浊气趁着他施法时的空隙，侵入了他的经脉。
此刻那丝浊气正在他体内乱窜，与之前吸收的白气相互冲突，带来剧痛。吴恕运转《太玄经》心法，勉强压制住浊气的侵蚀。
《太玄经》似乎对浊气有特殊的克制作用，但修为不足时强行操控，风险极大。
厂区内的搜索越来越严密。一队清道夫人员正朝集装箱区域走来，带着某种能量探测仪器。
“他们用生命探测器了！”林薇低声道，“我们逃不掉了。”
吴恕突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未必。”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从魔兵级妖魔身上得到的魔晶。在月光下，暗红色晶体泛着诡异光泽。
“你要做什么？”林薇不安地问。
吴恕没有解释，只是将魔晶握在掌心，运转《太玄经》中一门极为危险的秘法——“化浊归元”。
这是他在吸收师父所化白气后领悟的法门，能强行炼化妖魔本源为己用，但从未尝试过炼化魔晶。此刻情势危急，只能冒险一试！
随着功法运转，魔晶中的能量被强行抽取，通过吴恕的经脉融入丹田。那是一种与白气截然不同的能量——狂暴、混乱，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吴恕的身体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极大痛苦。但与此同时，他的气息节节攀升，《太玄经》的修为以惊人速度精进！
更多的法诀奥秘涌现在脑海，原本晦涩难懂之处豁然开朗。雷法、遁术、符箓、阵法…种种道术的领悟水到渠成。
当魔晶最后一丝能量被吸收，晶体化作粉末从指间滑落。吴恕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你…”林薇震惊地看着他，感觉眼前的道士似乎变了一个人，气息更加深邃难测。
吴恕长身而起，不再隐藏行踪。
一队清道夫队员立刻发现他们，围了上来：“发现目标！束手就擒！”
吴恕面色平静，右手掐剑诀，凌空划出一道符箓。这一次的符箓不再是淡淡的金光，而是凝如实质，复杂无比的符文在空中熠熠生辉。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隐！”吴恕念完咒文，符箓骤然扩大，将他与林薇笼罩其中。
在清道夫队员惊愕的目光中，两人的身影逐渐淡化，最终完全消失！
“光学隐身？不可能！”队员惊呼着朝原本位置射击，却全部落空。
实际上，吴恕用的是《太玄经》中的“遁形”之术，并非简单的光学隐身，而是暂时将自身存在从世界中“剥离”，乃极高明的道法。之前他修为不足无法施展，炼化魔晶后方能勉强运用。
厂区外，吴恕和林薇的身影重新浮现。
“刚才那是…隐身？”林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暂时的。”吴恕语气平淡，但脸色有些苍白。遁形术消耗极大，即使修为精进，也只能维持很短时间。
他望向溪石镇方向，眉头微皱。炼化魔晶后，他的感知敏锐了许多，能清晰感觉到镇子方向有一股异常强大的浊气源正在形成。
“那不是普通妖魔…”吴恕喃喃道。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清道夫的文件里提到过，溪石镇下面有一条‘灵脉’，浊气爆发后，灵脉被污染，可能形成了‘浊气泉眼’！”
吴恕眼神一凝。《太玄经》记载，天地有灵脉，汇聚元气。若灵脉被浊气污染，确有可能形成持续散发浊气的泉眼，滋养强大妖魔。
必须在那东西完全成形前阻止它！
就在这时，吴恕忽然感觉大脑一阵刺痛，眼前景象微微扭曲。一股莫名的暴戾情绪从心底升起，想要毁灭周围的一切。
他立刻运转《太玄经》心法压制，情绪逐渐平复。
但那一瞬间的失控感让他心生警惕。看来强行炼化魔晶并非没有代价——魔晶中的狂暴能量可能影响了他的神智。
《太玄经》虽能炼化万物，但修行之道，终究需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甚至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你没事吧？”林薇注意到他的异常。
吴恕摇头，压下心中杂念。当前首要任务是解决浊气泉眼的威胁。
他望向溪石镇，目光恢复冷静：“带我去灵脉所在。”
林薇犹豫了一下：“但那里的浊气浓度…我的异化可能会加重。”
吴恕看向她戴着手套的右手：“你的异化，或许有法可解。”
林薇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太玄经》记载，完全异化者无可救药，但部分异化者若以纯净元气滋养，或可逆转。”吴恕平静地说，“只是需要达到一定境界。”
这是他修为精进后新领悟的内容。师父当年或许也达到过这个境界，但那时吴恕修为尚浅，未能得传全部奥秘。
林薇眼中燃起希望，但随即黯淡：“需要什么境界？”
“太玄经圆满。”吴恕的回答让林薇倒吸一口凉气。
据她所知，清道夫内部评级中，能达到“地级”的异化者已是凤毛麟角，而按吴恕隐约透露的信息，《太玄经》圆满恐怕相当于甚至超过“天级”！
“那几乎是传说级别…”林薇喃喃道。
吴恕望向远方，目光深邃：“乱世出英雄，时势造神明。”
他不再多言，迈步向溪石镇方向走去。修为精进后，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一步数丈，缩地成寸。
林薇咬了咬牙，快步跟上。无论希望多么渺茫，这终究是她唯一的机会。
夜色渐深，月光被越来越浓的浊气遮蔽，天地间一片晦暗。
溪石镇方向，一股不祥的气息正在汇聚，隐约形成巨大的漩涡状浊气云。
吴恕能感觉到，那里的东西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而在他意识深处，某个沉睡的存在因为魔晶能量的刺激，轻轻动了一下。
暴怒的人格，即将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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