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站在玄一峰掌门大殿内，强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和满腹屈辱，对着上首的掌门温晓柔艰难开口道:“弟子……有负所托，未能取回浑天六翼草。”
她将黑风坳中如何遭遇自称曲天虞的北冥散修及其同伴殿下，如何被利用共抗妖蝠，最后又如何被其偷袭夺走灵草的过程，尽可能清晰地陈述了一遍。
温晓柔掌门静静听着，面色沉静如水，唯有在听到曲天虞其名及其功法特征时，指尖几不可察地在扶手上轻轻叩击了一下。
“北冥散修……曲天虞……”
温晓柔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似能穿透殿外云海，“此人功法，果真至寒至纯，能瞬间冻结经脉，令你毫无反抗之力？”
“是。”
苏清雪肯定道。
“其寒力之精纯，弟子前所未见。且他并非要取弟子性命，那一掌……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准，只为夺草制敌。”
温晓柔沉吟片刻，眼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似是了然，又似疑窦丛生。
她并未继续追问功法细节，反而话锋一转：“你方才说，他身旁还有一位被尊称为殿下的女子？”
“是，那女子气息尊贵冰冷，看似年幼，却气度非凡，曲天虞对其极为恭敬，言听计从。”
温晓柔微微颔首，似乎这个信息比曲天虞本身更让她在意。
她轻轻挥了挥手，一道温和醇厚的灵力瞬间拂过苏清雪周身，帮她压下体内翻腾的寒气与伤势。
“此事本座已知晓。浑天六翼草虽未能取回，但非你之过。对方有备而来，实力远超于你，你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
温晓柔的语气平静，心下已有决断。
“此事暂且到此为止，关于曲天虞及其同伴之事，勿要再对他人提起，尤其是其功法细节，明白吗？”
苏清雪心中一凛，“掌门师伯的反应……似乎早已知道些什么。”
她不敢多问，只得恭声应道：“弟子明白。”
“嗯，下去好生休养吧。宗门会赐下丹药，助你疗愈经脉寒毒。”温晓柔说完，便重新闭上了双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苏清雪依言退下。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外，温晓柔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凝重与追忆。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坎水剑意……北冥散修？呵，靖安，果然是你。不过……百年不见，你怎会投身幽都麾下……不惜对同门师妹出手了么……”
殿内阴影处，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低声禀报：“掌门，是否需派人……”
“不必。他既选择隐匿身份，又未下杀手，我想此刻他也是迫不得已。此刻贸然接触，恐生更大变故。静观其变。倒是那位殿下……她竟需要浑天六翼草，此物乃魔修所需，我本欲用它冲击元婴中期……”
温晓柔抬手打断：“也罢，眼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若幽都有变故，我正道九宗也好早做打算。”
“是。”阴影低声应下，悄然退去。
温晓柔独自坐在大殿中，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目光望向殿外缥缈的云海，迷离间又看到了百年前那个与宗门有万般机缘却又最终悄然离去的少年身影。
“靖安……你究竟是何处境，又所为何来……”
苏清雪依言退出掌门大殿，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她站在廊下，山风拂过，吹起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那团迷雾与寒意。
“曲天虞……你究竟是谁？”
后心被寒气侵蚀的经脉隐隐作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朝自己的清雪峰飞去。
黑风坳外，荒风凛冽。
许靖安单膝跪地，将那枚盛放着浑天六翼草的冰冷玉盒呈给姒瑶。
玉盒入手，那精纯的阴寒之力让姒瑶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做得不错，许将军。”
姒瑶把玩着玉盒，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落在许靖安看似平静无波的侧脸上，“方才那位苏仙子，瞧你的眼神可是幽怨得紧呢。怎么，旧情人？”
许靖安眼帘低垂，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殿下说笑了。仅为故交，任务所需，不得已而为之。”
“哦？是么……”
姒瑶拖长了语调，显然不信，却也懒得深究。
她收起玉盒，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荒凉景象，黛眉微蹙，“这荒山野岭的，真是无趣得紧。灵草既已到手，陪本宫去人间寻个热闹的坊市转转如何？听闻人间烟火，别有一番趣味。”
“这……”
许靖安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道:“护送这位殿下已是责任重大，人界坊市龙蛇混杂，更易生事端。”
但他深知这位六公主的性子，决定之事从不容置疑。
“殿下，”他试图劝阻，“殿下身份尊贵，万一……”
“万一什么？”姒瑶打断他，歪着头轻笑，“有你在，还怕护不住本宫？还是说……许将军怕遇到那位苏仙子，不好交代？”
许靖安沉默片刻，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恭声道：“属下不敢。殿下想去何处，属下自当护卫周全。”
“这还差不多。”姒瑶满意地拍拍手，兴致勃勃地道，“那就去最近最热闹的流光城坊市！听说那里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是。”
许靖安应下，心中却有定计，“流光城……呵呵，妖女还真会挑地方，兴许秦观能去除我这体内的帝王果实，到时候没了把柄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妖女！”
他起身，目光最后若有似无地扫过黑风坳的方向，那里早已感知不到苏清雪的气息。
“想必她早已离去，哎……此刻我估计已经成了玄一宗的死敌，几位师怕是早晚也要来兴师问罪了……”
“许将军，流光城是秦家地盘，那秦家老祖，听说百年前就已经进阶元婴后期……你为何不怕？”
姒瑶的声音里带着质疑，让许靖安心头一颤。
“遭了……表现的太镇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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