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装作随意地拨弄着那堆墨条，手指状若无意地触碰到了那条墨。指尖传来的感觉冰凉、细腻，带着一种奇异的吸附力。
我把它轻轻抽了出来，混在其他几块看起来稍好的墨条里：“老板，这几块墨，看着还行，一起算吧？”
老板随意瞥了一眼，点点头：“行啊，都是些压仓底的老货，看着给吧。”
我环顾这拥挤的小店，【黄金瞳】扫视过每一个角落，那些曾经闪烁的光晕大多黯淡下去，唯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坚韧的气息，如同风中残存的游丝，隐隐指向店铺后方那扇紧闭的、落满灰尘的木门。
“老板，”我指了指那扇门，“后面……是库房吗？还有别的老东西没摆出来？”
老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情：“库房？乱得很，都是些没人要的破烂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起身，从腰间摸出一串沉甸甸、沾着油垢的黄铜钥匙，哗啦作响。他挑出一把，费劲地捅进那扇木门锈蚀的锁孔，用力拧了好几下，才“咔哒”一声打开。
一股更浓烈的、混杂着浓重铜锈味和潮湿霉腐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库房狭小幽暗，堆满了落满灰尘的破家具、散了架的木箱和一堆堆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杂物。
我的【黄金瞳】在黑暗中自动调整，视野里瞬间清晰起来。那丝古老坚韧的气息源头，就在墙角一堆烂木头和破麻袋下面！我快步走过去，不顾飞扬的灰尘，用力挪开那些障碍物。一件沾满泥垢和绿色铜锈的青铜酒器，终于暴露出来。
它三足而立，腹部浑圆，口沿外侈，一侧有鋬（pàn），造型古拙厚重，透着一股商周特有的狞厉之气。爵身布满斑驳的铜锈，一条腿明显是新接上去的，焊接的痕迹粗糙刺眼。
“嗨，就这破铜爵啊！”老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耐烦，“前些年乡下收来的，腿断了，找人焊了一下，根本没人要，扔这儿好久了。你看那焊得多糙！”
我的视线却牢牢锁定在青铜爵上。【黄金瞳】的视野轻易穿透了那层浮于表面的、做旧手法拙劣的铜锈伪装。
爵身内部，真正的铜质在视野里流淌着一种深沉的、历经三千年岁月沉淀才有的幽暗光泽，如同凝固的星河。那层真正的、自然形成的绿锈，薄薄地覆盖在器表，锈层之下，古老繁复的饕餮纹饰线条清晰、力量内蕴，仿佛随时会从铜胎里挣脱出来。
而那粗糙的焊接处，新铜刺目的光晕与老铜沉厚如墨的底蕴形成鲜明对比。新腿内部的结构松散无序，而爵身主体内部的铜质结构，却如同千年古树的年轮，致密、稳定、层层叠叠，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古老力量。
西周！绝对到代！那断腿的修复，简直是对这件重器的亵渎。
“老板，这个……有点意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带着点外行人看热闹的好奇，“虽然破了，样子倒是古朴，当个摆设也行，多少钱？”
老板狐疑地上下打量我，大概觉得我是个品味奇怪的年轻人，最终报了个低得离谱的“废铜烂铁价”。
我二话不说，立刻点头应下。
粉彩碗、汉代玉璧、紫檀芯板、宋徽宗御墨、西周青铜爵。
五件珍宝，如同蒙尘的星辰，被我一一从这昏暗的角落打捞出来。当我把它们小心地放在柜台上时，老板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惊疑不定。他拿起那只沾满油垢的破碗，又掂了掂那沉甸甸的紫檀木板，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块黝黑不起眼的墨锭上，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小友……”他慢吞吞地开始拨弄算盘珠，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木框上滑动，发出单调的哒哒声，眼睛却不再看算盘，而是直勾勾地、带着一种近乎穿透性的审视，黏在我的脸上，“眼光……有点毒啊。”
算盘珠子噼啪作响，最终敲定了一个数字。我毫不犹豫地数出钞票，比老板开的总价还多添了两百，轻轻推了过去。
“老板，承蒙割爱。”我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抱起那个装着五件珍宝的粗布大口袋。布袋沉甸甸的，隔着粗糙的布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源于不同时代的、或温润、或沉凝、或炽热、或苍凉的奇异触感，它们无声地撞击着我的手臂和胸口，像沉睡千年的心脏在缓缓复苏。
就在我转身，即将踏出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身后那苍老、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那声音里揉进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惊疑和探寻，如同暗夜里突然擦亮的一根火柴。
“客人……您这双眼睛真厉害……”
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悠长而意味深长的、带着浓重灰尘气息的叹息。那叹息声黏在沉滞的空气里，沉甸甸地坠在我的背上。
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步跨出了“博古轩”那扇沉重的门槛。门外，喧嚣的市声、灼热的阳光、流动的人群和车流瞬间汹涌而来，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午后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更没有人注意到我怀中那个鼓鼓囊囊、沾着灰尘的粗布口袋，我把粗布口袋递给入心。
笑着指了指递给她得口袋，今天先到这吧明天再逛，咱们回酒店把东西放好，晚上我们去黄河路吃晚饭，听说黄河路美食一条街。
晚上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们乘坐和平饭店的汽车来到黄河路。整个黄河路霓虹淌成河，黄河路七百米街面在九十年代初的冬夜蒸腾出金粉雾气。
我推门下车，映入眼前“金凤凰”三个鎏金大字劈面压来，两翼霓虹管盘绕出凤凰展翅的轮廓，羽尖几乎扫到对街招牌。玻璃转门旋开热浪，油爆蒜香混着xo酱的咸鲜劈头裹住人——这是上海滩新贵的江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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