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药脉绵延
惊蛰的雷声刚过，青岚宗的药圃就炸开了锅。和欢草的种子在夜雨里破了土，紫绒根的藤蔓顺着新搭的竹架疯长，连去年埋下的雪莲花籽，都顶着嫩白的芽尖钻出了地面。墨砚蹲在田埂上，看着苏禾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给幼苗搭支架，他们的动作不算熟练，却透着股认真劲儿——苏禾的袖口沾着北漠的沙粒，妖族小童的裤脚缠着南疆的藤蔓，魔族少年的发间还别着朵羽族送的风滚草花。
“墨爷爷，这和欢草的间距够不够？”苏禾拿着木尺比划，额头上渗着细汗，“张爷爷说太密了会争养分，太疏了又浪费土地。”
墨砚笑着点头：“正好。就像各族相处，既要挨着取暖，又得留着透气的缝儿。”他想起苏禾刚出生时，自己还在为魔族药材的炮制方法和张诚争执，如今这孩子却能自然地说出“各族相处”，时光真是最奇妙的药引。
正说着，山门外传来羽族的哨声。三只巨大的飞隼落在万法殿前的空地上，羽族信使翻身跳下，翅膀上还沾着西域的风沙，手里捧着个铜盒：“墨仙长，这是西域三十六国联名送来的谢礼！他们用您教的‘防风汤’治好了风沙眼，还说要在绿洲里种满紫绒根，让药香挡住黄沙呢！”
铜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气漫开来——里面是颗鸽蛋大的蓝宝石，刻着各族的药草图腾，底座还镶着北漠的沙棘木、南疆的紫珠藤，像个微缩的“万族药圃”。“他们说这叫‘同心宝’，”信使指着宝石上的纹路，“每道刻痕都对应着《万族药经》里的方子，要供奉在同心鼎旁，表表心意。”
墨砚接过铜盒，指尖触到冰凉的宝石，心里却暖烘烘的。他转身让小竹把宝石送去万法殿，刚走两步，就见巴特尔的孙子巴豆背着个小药篓，跌跌撞撞地跑来，篓里装着几株刚挖的锁阳草，根须上还挂着泥块。
“墨爷爷！俺们北漠的锁阳草长到南疆去了！”巴豆仰着晒得黝黑的脸，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苗寨的阿姐说，它们在紫珠果旁边长得更壮，俺们打算明年把共生田再拓十倍！”
阿铃的孙女提着竹篮跟在后面，篮子里的紫珠果熟得发紫，她踮起脚，把一颗最大的递给墨砚：“奶奶说，这果子酿成酒，要先给药圃里的老根浇一勺，它们听着酒香，来年结得更甜。”
墨砚把紫珠果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液混着淡淡的药香在舌尖散开。他望向丹房，张诚正和几个老伙计围着新铸的万法炉忙碌——炉身刻着矮人族的矿纹、鲛人的波浪、雪族的冰晶，炉膛里烧着魔族的烈焰炭，上面架着人族的铜锅，锅里熬着各族药材混合的“固本汤”，香气飘出老远，引得孩子们围着炉边打转。
“今年的汤里加了西域的防风草，”张诚用玄铁药勺搅了搅，蒸汽模糊了他的老花镜，“试了三回才找到火候，老胳膊老腿的，不如当年喽。”话虽如此，眼里的光却比炉火还亮。
阿蛮端着碗刚熬好的姜茶走过去，狐尾轻轻扫过他的肩膀：“谁昨天还爬上竹架修藤蔓来着？比巴豆爬得都快。”
张诚的耳根红了，接过姜茶闷了一大口，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墨砚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岁月就像这锅固本汤，看似平淡，却把各族的滋味都熬在了一起，越久越醇厚。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给万法殿镀上了层金边。同心鼎旁的“同心宝”在光下泛着七彩的光，与鼎身的符文交相辉映。《万族药经》的最新刻本被供在鼎前，书页上落着片紫绒花的花瓣，是风吹进来的，像特意来看看这绵延的药脉。
苏禾带着孩子们在殿内临摹药方，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与炉边的谈笑声、窗外的鸟鸣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摇篮曲。墨砚站在殿门口，看着药圃里新抽的嫩芽，看着丹房里忙碌的身影，看着石阶上又走来的新面孔——背着药篓的旅人、抱着药材的医者、好奇张望的孩童，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光，像当年的自己，像当年的阿蛮，像所有为药香而来的人。
他知道，这就是“药脉绵延”的意思。不是某个人的长生，而是无数双手接过的药杵，无数颗心记着的方子，无数片土地上长出的药草。就像这青岚宗的紫绒根，老藤枯了，新藤又爬满竹架；就像这《万族药经》，旧页黄了，新页又写满字迹；就像这天下的医者，一辈走了，一辈又接着来，让药香永远飘在风里，落在土里，住进人心里。
暮色渐浓时，丹房的灯亮了。墨砚坐在竹椅上，看着阿蛮教孩子们辨认草药，张诚在旁边补充魔族的炮制技巧，巴特尔和阿铃的孙女则在炉边烤着沙棘果，甜香漫了满院。
“墨师兄，该喝汤了。”阿蛮端来一碗固本汤，热气里映着她的笑眼。
墨砚接过汤碗，看着里面翻滚的药材——北漠的锁阳、南疆的紫珠、人族的甘草、魔族的烈焰花……每一样都带着故事。他喝了一口，暖意从胃里一直流到心里，像被整个青岚宗的岁月拥抱着。
窗外的紫绒花又开了一朵，淡紫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摇，像在说：这故事，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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