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掠过那些失去了肢体的年轻士兵,心中沉甸甸的。她深知,这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不仅是为了守护家园,更是为了追随他们的将领。
若战后对这些伤残弟兄弃之不顾,寒的将是所有将士的心。无论出于安抚人心,还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她都必须为他们谋划一条安稳的出路。未来的征途漫漫,这样的牺牲或许难以避免,他们必须得到妥善的安置与尊重。
她缓步走到一张榻前,秋菊正在为一名少年兵缝合肩上的箭伤。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稚嫩的脸庞因剧痛而扭曲,嘴唇已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血痕,却仍用嘶哑的声音安慰着颤抖的秋菊:“没事,能忍。”
沈昭宁心中一紧,拿起镊子,夹起一块浸过烈酒的棉球,轻柔而坚定地按在少年裂开的肩胛上。少年还是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冷气,额上瞬间布满冷汗。
“疼,就喊出来。”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喊出来,伤口才愈合得快。”
随着又一块棉球落下,少年的防线终于崩溃,滚烫的泪水混着冰冷的酒液,一同淌进了他凌乱的发间。
沈昭宁伸手替他拭去,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那不仅仅是伤口的热度,更是对生的强烈渴望。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是脚步踩碎枯枝的声音。薛冉裹着一身寒气匆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王妃,紧急军情!发现天狼部落的密使,正与东陵国的残余势力秘密接触!”
沈昭宁心中骤然一凛,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们在何处会面?”
“城西的破庙。”
沈昭宁立刻召集拓跋隽、诃鲁与赤峰议事。诃鲁忧心忡忡:“天狼部落素有吞并之心,如今与东陵勾结,定是想对我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赤峰闻言,猛地握紧拳头,指节泛白,眼中怒火熊熊:“这群背信弃义的狼崽子!竟敢背叛草原!我定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拓跋隽却冷静地摇头:“不可冲动。我们刚刚经历大战,元气未复,不宜再树强敌,腹背受敌。依我之见,不如先派人严密监视,摸清他们的真实图谋,再做打算。”
沈昭宁深吸一口气,点头道:“王爷说的对。薛冉,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当夜,月色如钩,寒风凛冽。薛冉率领五名精锐斥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他们胯下的乌桓马早已摘去了銮铃,马蹄也仔细包裹起来,一行人如同鬼魅般滑过寂静的草原。
第三日傍晚,一份详尽的密报送到了拓跋隽手中:
天狼首领呼延烈答应东陵,以“战后平分炽焰牧场”为饵,借兵两万;同时索取诸葛连弩的残骸,欲仿制。
拓跋隽看完密报,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火盆,滚烫的炭火四溅,如同他此刻胸中燃烧的怒火:“狼子野心!当初说好的五部联盟,说好的共同抗敌呢?老子在前线拼死厮杀,他们却在背后磨刀霍霍,准备捅刀子!明日,我便亲率大军,踏平天狼!”
沈昭宁连忙拉住他,柔声道:“阿隽,天狼部落骁勇善战,我们若与之硬碰硬,恐怕讨不到便宜,反而会损失惨重。不如……我们用一计。”
她凑近拓跋隽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拓跋隽的怒气渐渐平息,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是了然的笑意:“好!好一个妙计!就这么办!”
三日后,一封蜡封的密信送到了天狼首领呼延烈的手中。
信中谎称:炽焰部落内部因权力之争发生叛乱,拓跋隽已被心腹大将诃鲁围困于王帐,营地火光冲天,部落民众四散奔逃,恳请呼延烈即刻出兵,共分炽焰的疆土与财富。
呼延烈用锋利的匕首挑开火漆,展开信纸,那双如同饿狼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隙,沉声道:“去,查探清楚!”
暮色四合,一名天狼探子潜伏到炽焰王廷之外,果然看到了一片混乱景象:营地的栅栏东倒西歪,牛羊四处乱窜无人看管,王帐之外更是火光冲天,隐约可见两拨人马正在激烈厮杀。
火光映照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被牢牢绑在木桩上,正是拓跋隽!他如同被困的雄狮,虽身陷囹圄,却依旧散发着不屈的气势。
呼延烈得到回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厉声喝道:“长生天保佑!这是把肥肉送到我们嘴边了!全军出击!”
深夜,两万天狼轻骑衔枚疾走,马蹄裹着厚厚的毡布,将所有声响都巧妙地吞没在呼啸的北风之中。他们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悄无声息地穿过险峻的黑石峡,直扑炽焰腹地。
然而,当先锋部队即将冲出峡谷出口时,皎洁的月光下,呼延烈忽然心中警铃大作。夜,静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肃杀之气。
“不好!有埋伏!”他厉声喝道,话音未落,两侧山坡上骤然亮起万点幽绿的火星!那并非火把,而是诸葛连弩机栝上涂抹的磷光,在黑暗中如同地狱的鬼火,映照出密密麻麻的弩箭,正对准了峡谷中的天狼骑兵!
“放箭!”
拓跋隽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回荡在山谷之间。刹那间,万箭齐发,声如雷霆滚过雪原,带着死神的呼啸,射向惊慌失措的天狼骑兵。
天狼前锋瞬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后排的骑兵收势不及,纷纷撞进前方同伴的尸体堆中,场面混乱不堪。
呼延烈刚刚勒转马头,试图指挥撤退,一支冰冷的三棱铁箭已如闪电般从他后心贯入,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口中鲜血狂喷,轰然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黎明时分,晨曦微露,黑石峡口已被鲜血染红,堆积如山的尸体形成了一道新的“峡谷”。炽焰的勇士们踏着尚未凝固的血水,高声欢呼着,割下了象征天狼部落的战旗,用长矛高高挑起,那残破的旗帜在晨风中无力地飘荡,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清点战果,收获颇丰:俘获战马六千匹,牛羊三万头,炽焰部落的冬牧场向西足足扩展了三百里。
孩子们兴奋地将缴获的狼皮铺在地上,模仿着大人们的样子摔跤嬉戏,清脆的笑声惊起了成群的乌鸦,它们盘旋在战场上空,发出“呱呱”的叫声,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胜利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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