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低下头,目光死死锁在韩北那张惨白脆弱的脸上。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和恐慌。他一直坚信的复仇信念,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他一直以来的恨意,他所施加给韩北所有折磨,还有他坚信不疑的真相,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荒谬的错误?
“不是他,可他为什么要承认?”
左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手里的子弹越握越紧。
他想起韩北被折磨时那双眼,始终没什么求饶的意味,只有一种近乎倔强的沉默。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求饶和说一句软话。
那时他只当是死鸭子嘴硬,现在想来,那沉默里或许藏着别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韩北额头的血还在慢慢往外流,流到鬓角,染红了他的半边脸。
那张平时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疏离和倔强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虚弱,看起来脆弱得不行。
“混蛋……”左航低骂一声,语气复杂难辨。
他猛地撕下自己的衬衫,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用力压住韩北心口那可怕的伤口,试图止住那汹涌的鲜血。
好像这样就能把韩北的命按回来似的。
“医生呢?!死了吗!”左航再次咆哮,声音嘶哑。他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一个人活下来,尤其是这个曾经他认定是杀弟仇人的人。
两个医生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护士,拎着急救箱。一看到满地的血和韩北头上那个可怕的伤口,医生脸都白了。
这……刚才不是还要将人置于死地吗?怎么转眼就……如此紧张?
“左先生!快!把他放平!”另一个医生声音发紧,强压着震惊上前。
左航依言小心翼翼地将韩北平放在地上,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轻柔。
医生立刻上前进行检查,快速止血,清理伤口,查看瞳孔反应。
“怎么样?”左航声音低沉,脸上看不出情绪,唯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内心的震荡。
因为他知道,全身的血液流了大半,头部又受此重创,生存的希望何其渺茫。
“子弹是擦着颞骨过去的,万幸没直接打进去,但擦伤很深,颅骨可能有轻微骨裂,大量失血加上头部重创……”医生一边快速操作一边汇报,语气凝重。
“老板,他的情况非常危险,必须立刻送医院手术!失血太多了!已经弱的测不到脉搏了。”
“我要他活。”左航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必须活着。”
医院手术室外。
左航靠在走廊冰冷的墙上,手上,衣服上全是暗红的血渍,他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让偶尔匆忙经过的护士都下意识地绕开他,不敢靠近。
长青步履匆匆地从走廊尽头走来,脸色凝重地停在左航面前,压低了声音:
“老板,对方撤得太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甚至撤离路线的痕迹,都像是被专业抹掉了。我们查了附近所有监控,那段时间有几秒的雪花干扰,正好覆盖了可能的撤离路线。”
左航的下颌线绷得更紧,手指紧紧捏着口袋里的弹头,几乎要将它碾碎。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冷得像冰:“范围?”
“方圆两公里,所有可疑点都摸了,没发现任何生面孔停留或者车辆异常。对方……就像个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痕迹留下,老板,这人……很厉害,不是一般的杀手。”
一种更深的寒意顺着左航的脊椎爬上来。一个能在他核心地盘附近潜伏,精准狙杀,然后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的顶尖杀手……这背后意味着的危险和挑衅,远超他最初的估计。
韩北挡下的这一枪,分量变得无比沉重。若韩北并非只为还债而救他,那么只剩一种可能:韩北认识那个杀手……
这时,一声轻响,手术室的门开了。
出来的不是医生,而是一名护士,手里拿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ct影像片。
“左先生!陈教授让我立刻给您看这个!他说……他说手术遇到极端情况,必须由您立刻做决定!”护士的声音带着急切。
“是否冒险现在一并取出这个异物?它位置很深,靠近关键区域,手术风险极大,但如果不取,也可能存在未知风险!”
左航上前,拿过护士手中那张影像片。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片子上错综复杂的骨骼和阴影,最终,死死定格在子弹擦过颅骨造成的细微裂痕附近——那里,嵌着一个极其微小、若非顶尖专家绝难注意到的金属异物。
那不是子弹碎片。子弹是特制的,几乎不会产生这种形态的碎片。
那是一个比米粒还要细小的……微型追踪器兼生命体征监测器。
植入的时间显然有些年头,甚至可能比韩北落到他手里的时间还要早得多!
一瞬间,左航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疯狂地串联起来——
韩北莫名其妙的认罪、他近乎求死般的沉默、他那与怕疼性格截然不同的倔强、那鬼魅般精准出现又消失的杀手、还有这个早已植入他体内的东西……
“呵……呵呵……”左航忽然低笑起来,笑声沙哑而冰冷,充满了自嘲和滔天的怒意,让周围的手下和护士都感到毛骨悚然。
他明白了。
韩北从来都不是什么孤狼般的仇人,他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主导者!
他是一枚棋子!一枚被幕后黑手精心布置,推到他左航面前吸引所有火力的棋子!一枚可能从一开始就被监控、被利用、甚至被胁迫的棋子!
所以他承认,所以他沉默。因为他有绝对不能说的软肋,或者……他早就身处一个更大的牢笼之中,从左航这里受到的折磨,或许只是他苦难的一部分?
那挡枪呢?是任务?是赎罪?还是……在那一刻,有了那么一丝脱离控制的心?
无论是什么,左航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所有的恨,所有的报复,可能都精准地落在了幕后黑手期望他落下的地方,痛快淋漓地替对方完成了“清理”或者“折磨”这枚棋子的工作!
“好……好得很!”左航猛地攥紧了那张ct片,手背上青虬结,“竟然把我左航当枪使到这个地步!”
他的声音低沉可怖,就连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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