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落下。
触感冰冷而坚硬。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曹诗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能感觉到沈兆安投来的、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她身上。
“嘀——”
一声清脆的、确认指令输入的音效，从通信器响起。
屏幕上的血红底色骤然一变！
但出现的，并非沈兆安预期的、某种毁灭性装置启动的骇人景象，也没有地动山摇的爆炸。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快速闪动的黄色警告字符：
【错误指令！权限校验失败！】
【检测到非法信号干扰！启动应急协议E-7！】
什么？！
沈兆安脸上的从容和玩味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愕和骤然而起的戾气！他猛地看向曹诗琪，又看向她手中的通信器，眼神锐利如刀。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慵懒的控制感，带上了急促的质问。
曹诗琪自己也愣住了。她按下了Y，预期的“湮灭”并未发生，反而出现了“错误指令”和“信号干扰”？
是陈峰！一定是陈峰刚才那短暂的信息和所谓的“干扰源”起了作用！他干扰了这个通信器与下面那个“熔炉”控制系统的连接，或者……篡改了指令？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无疑是在绝境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我……我不知道！”曹诗琪下意识地将通信器紧紧攥在胸前，身体因恐惧和这意外的转机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死死盯着沈兆安，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情绪变化。
“不知道？”沈兆安眯起眼睛，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他不再理会曹诗琪，猛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另一个通讯设备，快速按动着。
然而，他手中的设备屏幕也闪烁了几下，似乎受到了同样的干扰。
几乎在同一时间——
“呜——呜——呜——！”
平台中央那个黑洞洞的入口下方，原本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变成了尖锐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从洞口深处旋转着投射出光芒，将周围飞舞的雨丝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紧接着，更让沈兆安脸色铁青的事情发生了。
下方隐约传来的、沈屹舟挣扎和铁链摩擦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剧烈！并且，伴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怒吼，那声音穿透了警报声和风雨声，清晰地传了上来！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狂暴的、几乎要挣脱一切束缚的力量感！
“不可能……”沈兆安死死盯着洞口，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超出他掌控范围的神情，“镇定剂的剂量……”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下一刻，一声巨大的、金属断裂的“哐当！”巨响，从地下深处传来！紧接着，是某种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脚步声？
沉重、缓慢，却又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决绝的脚步声，正从那个阶梯入口的深处，一步一步，向上走来！
嗒……嗒……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曹诗琪屏住了呼吸，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寒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被红色警报灯渲染得如同地狱入口的黑暗。
沈兆安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紧了手中的通讯器，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冒犯的震怒。
是谁？上来了？
是沈屹舟吗？那个被他视为“作品”和“bUG”的儿子？他在超剂量的镇定剂和束缚下，怎么可能挣脱？还弄断了铁链？
还是……下面发生了别的变故？
在两人截然不同却同样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一只骨节分明、却布满新旧伤痕和泥污的手，猛地扒住了洞口湿滑的边缘。
然后，一个高大的、略显踉跄的身影，遮挡住了洞口内部旋转的红光，缓缓地、一步步地，从地底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病号服，勾勒出他精瘦却依然蕴含着力量的肌肉线条。
他抬起头。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沾着些许污迹和血痕。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深邃难测，或痛苦紧闭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如同两点在寒夜中燃烧的鬼火，里面翻涌着压抑到极致后爆发出的疯狂、暴戾，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嘲弄。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近处、跌坐在地、满脸震惊与茫然的曹诗琪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审视，有一丝极淡的、或许是错觉的波动，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近乎野兽般的冷漠。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沈兆安。
嘴角，一点一点地，勾起了一个与沈兆安平时那般相似、却又更加森然、更加肆无忌惮的弧度。
他开口了，声音因为久未饮水和使用而异常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父亲……”
“您精心策划的这场‘涅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曹诗琪手中那个还在闪烁警告的通信器，最终重新定格在沈兆安铁青的脸上，一字一顿地：
“……烟火，好像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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