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已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星火阁总阁所在的朱雀大道，车马比往日似乎更多了些，其中几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却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悄然驶入了与星火阁仅一街之隔的“墨文会馆”。
墨文会馆，表面上是清流文人谈诗论道的雅集之所，今日，却关起了最里间的密室。
室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光影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凝重的脸。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素色锦袍、面容清癯的老者，正是已被罢官的前礼部侍郎，杜文渊的姻亲——周文博。他下首坐着两人，一是身着华服、面色阴沉的福王府长史孙德海，另一人则做商人打扮，手指上一枚硕大的猫眼石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乃是“沙蝎商会”在大胤境内的代理人，胡九。
“星火商会那边，反应如何？”周文博声音低沉，带着文人特有的迂缓，却字字透着冷意。
胡九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得意：“回周老，按您的吩咐，我们联合了几家商会，把他们的货压得死死的。西域那边，楼兰、龟兹几个大头也都打了招呼，没人敢再接他们的大宗买卖。他们那个‘以旧换新’的招数，看似聪明，实则亏本赚吆喝，长不了。”
孙德海冷哼一声：“赵铁衣在西陲搞出那么大动静，又是剿匪又是练兵，真当朝廷是他赵家的？陛下……哼，陛下未免也太纵容了！”
周文博抬手，止住了他的牢骚，目光转向胡九：“那批‘货’，处理干净了？”
胡九压低声音：“周老放心，东西已经通过秘密渠道运出去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北燕那边的朋友，很满意，价钱也开得足。”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他们还想再要一批，特别是那种新式的弩……”
“贪得无厌！”孙德海啐了一口。
周文博却沉吟片刻，缓缓道：“可以谈。但要让他们拿出更多诚意来。告诉他们，我们要的不是金银，是能真正动摇星火阁根基的东西……比如，他们安插在朝中，还有军中的，那些‘钉子’的名单。”
胡九心中一凛，连忙点头：“是，小人一定把话带到。”
“京城这边，”周文博目光扫过孙、胡二人，“青禾那丫头不是善茬，她手下的监察司鼻子灵得很。我们的人，近期都收敛些，非必要不得联络。所有消息，通过墨文会馆的暗线传递。”
他顿了顿，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粮”字。
“接下来，动一动他们的根本。听说，星火阁今年在江淮一带收购了大量粮食，用以供给门下弟子和边军额外配给？想想办法，让这批粮，要么运不到京城，要么……烂在库里。”
孙德海眼中凶光一闪：“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河道上的兄弟……”
便在此时，密室墙壁传来三长两短的轻微叩响。
周文博脸色微变，迅速用袖子抹去桌上的水渍。胡九与孙德海也立刻噤声，神情戒备。
门被推开，一名做小二打扮的心腹快步进来，低声道：“周老，刚得到的消息，监察司的人，盯上了户部度支司的主事，王崇明。”
“王崇明？”周文博眉头紧皱，“他负责漕运文书核验……我们动用漕运暗线截粮的计划，他知情多少？”
心腹道：“计划他不知情，但他经手过我们之前几批‘特殊货物’的关税减免文书，虽然做得隐秘，但若被监察司深挖……”
周文博眼中寒光一闪：“弃子吧。做得干净点，让他……‘急病暴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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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星火阁，明心殿偏殿。
青禾并未坐在主位，而是站在一张巨大的大胤疆域图前，图上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记着星火商会的商路、各地分部以及近期出现异常的地点。她身后，站着监察司主事冷锋，一个气息内敛、眼神如鹰隼般的男子。
“王崇明只是个小角色，动了他们，只会打草惊蛇。”青禾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放长线，我要知道他背后连着谁，那几批‘特殊货物’到底是什么，又去了哪里。”
“属下明白。”冷锋沉声道，“已经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时轮盯，确保他不会‘被暴毙’。另外，我们截获了他们通过墨文会馆传递的一次密信，用了三重密码，正在破译。”
青禾点头，目光从地图上的西域移到江淮漕运节点：“西陲那边，将军动了。京城这边，我们也得给他们加点压力。冷锋，把我们之前查到的，关于福王名下三处皇庄历年偷漏税银的证据，抄送一份给刑部，不必署名。”
冷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敲山震虎？属下即刻去办。”
“还有，”青禾转身，从案几上拿起一份文书，“这是天工院刚送来的，‘简化版’星火弩的图纸和‘追魂’符文的激发条件。你亲自安排绝对可靠的人，将图纸‘泄露’给沙蝎商会在京的暗桩。记住，要做得自然，像是他们费尽心思才得手的。”
冷锋接过图纸，没有丝毫犹豫：“是。只是……属下担心，此弩若流传出去，恐对边军不利。”
青禾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就是要让他们用，用得越多越好。真的星火弩，关键部件用的是天外陨铁与特殊符文结合，仿造不难，但想发挥十成威力，没有核心锻造法和元气传导术，绝无可能。而这‘简化版’……不仅威力减半，持续使用超过三十次，弩臂必裂。至于‘追魂’符文，一旦激发，千里之内，无所遁形。”
冷锋心领神会，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殿内恢复安静。青禾走到窗边，望向皇宫的方向。她知道，陛下和娘娘必然也注视着这一切。这场较量，不仅仅是星火阁与守旧盟的争斗，更是新旧秩序交替必然经历的阵痛。
她轻轻抚摸着窗棂，低语声几不可闻：
“网已撒下，就看你们，先动哪一颗棋子了。”
京城的天，看似平静，乌云却已在无声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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