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路漫漫（三）
第八章
雨水顺着咖啡店的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贺兵盯着手机屏幕上王文彬发来的照片——她穿着粉色旗袍，与一个西装笔挺的陌生男子并肩而立，背景是县城最豪华的酒店。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昨天订婚了，下个月结婚。
咖啡已经凉了，表面的拉花渐渐消散。贺兵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先生，需要续杯吗？服务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贺兵摇摇头，掏出钱包结账。走出咖啡店，冷风夹着细雨扑面而来，他没带伞，却也不急着躲雨。王文彬要结婚了，和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这个事实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胃里。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母亲：兵兵，你爸又发烧了，医生说可能是肺部感染。
贺兵立刻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医院。父亲的病床前，母亲正用湿毛巾为他擦脸。三个月来，贺父的康复进展缓慢，右腿仍然无力，说话也含糊不清。
妈，你去休息会儿，我来照顾爸。贺兵接过母亲手中的毛巾。
贺母摇摇头，眼圈发红：兵兵，刚才医生说了...这次感染比较严重，需要换一种进口抗生素，一天就要八百多...
贺兵的手顿了一下，继续为父亲擦脸：钱的事我来想办。
你哪来的钱啊！贺母突然哭出声，研究生补助就那么点，你打三份工还不够自己花的...都是爸妈没本事，拖累了你...
贺父也激动起来，啊啊地叫着，右手无力地拍打床沿。贺兵握住父亲颤抖的手：爸，你别激动。我找到工作了，真的，一家大公司，月薪八千呢。
这当然是谎言。实际上，他的导师刚刚告诉他，由于经济不景气，原本有意向的企业暂停了校招。但此刻，他只能这样说。
安抚父母睡下后，贺兵走到医院走廊尽头的公共电话亭，拨通了大学室友张浩的电话。
浩子，能借我点钱吗？我爸又住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多少？
五千...不，三千就行。
我手头只有两千，明天转给你。张浩叹了口气，贺兵，你这样不是办法。王文彬那边...
她订婚了。贺兵打断他，刚给我发了照片。
张浩骂了一句，这女人真行啊！那你...
我没事。贺兵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先解决我爸的医药费再说。
挂掉电话，贺兵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眼睛。王文彬穿着旗袍的样子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笑得那么甜，就像当年他们确定关系时那样。那个男人是谁？对她好吗？是因为爱情还是仅仅因为条件合适？这些问题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心。
第九章
凌晨三点，贺兵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医院打来的，父亲高烧不退，需要紧急处理。他匆忙赶到医院时，看到母亲趴在父亲病床边睡着了，而父亲正痛苦地喘息着。
贺兵冲到床前，按下呼叫铃。
值班医生很快赶来，检查后决定给贺父做进一步检查。可能是肺炎，需要ct确认。医生说，先去交一下费吧。
缴费窗口前，贺兵看着账单上的数字——一千八百元，手指微微发抖。银行卡里只剩下一千二，还是张浩刚转来的。他咬咬牙，给导师发了条短信，请求预支下个月的助研津贴。
做完ct已是清晨，贺父被确诊为重症肺炎，需要转入IcU观察。贺兵签完字，看着父亲被推走，转身发现母亲瘫坐在长椅上，脸色惨白。
妈！你怎么了？贺兵蹲下身，发现母亲额头滚烫。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贺母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急诊医生诊断贺母是过度劳累导致的高血压危象，需要住院观察。短短一夜之间，父母双双住院，贺兵站在两个病房之间的走廊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贺兵？
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贺兵转身，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白大褂的女生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病历本。
林小雨？贺兵认出了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你在这里工作？
林小雨点点头：规培医生。你...家里人住院了？
简单说明情况后，林小雨主动提出帮忙。我认识呼吸科的主任，可以请他多关照一下你父亲。她看了看手表，你吃早饭了吗？我马上换班，一起去食堂吧？
医院食堂里，林小雨买了两碗热粥和几个包子。你看起来糟透了，她把食物推到贺兵面前，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贺兵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确实记不清上次完整睡觉是什么时候了。谢谢，他哑着嗓子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命运的安排吧。林小雨笑了笑，毕业后我就直接来这家医院规培了。你呢？听说你保研了？
贺兵简单说了自己的近况，刻意避开了王文彬的部分。但林小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一个人照顾两个病人太吃力了，有没有...女朋友帮忙？
分手了。贺兵盯着粥碗，她...要结婚了。
林小雨的手顿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贺兵勉强笑了笑，都是过去式了。
吃完早饭，林小雨坚持陪贺兵去看他母亲。贺母已经醒了，看到儿子带着个女医生进来，眼睛一亮。
阿姨好，我是贺兵的同学。林小雨亲切地自我介绍，然后专业地检查了贺母的情况，血压还是有点高，需要好好休息。
贺母拉着林小雨的手不放：姑娘，谢谢你照顾我们兵兵...他这段时间太苦了...
贺兵尴尬地打断她。
送林小雨离开时，她突然说：贺兵，如果你需要帮忙照顾叔叔阿姨，可以找我。我就在呼吸科轮转，很方便的。
贺兵感激地点点头，却在转身时想起王文彬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们刚毕业，对未来充满憧憬，谁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十章
父亲的病情稳定后，贺兵回学校处理积压的学业。导师找到他，说有家深圳的企业来校招，看中了他的项目经验。
起薪一万二，还有住房补贴，导师推了推眼镜，比你原来那家好多了。就是得去深圳，你家里情况...
贺兵心跳加速。一万二！在深圳或许不算高，但对他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父亲的后续治疗、家里的债务、母亲的身体...这些都能解决了。
我去。他毫不犹豫地说。
面试很顺利，对方当场给了offer，要求下个月入职。贺兵走出公司大楼时，天空湛蓝，阳光刺眼。他掏出手机，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却先看到了王文彬的未接来电——三个，都是昨晚的。
他犹豫了一下，回拨过去。电话接通了，但那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文彬？贺兵试探性地问。
贺兵...王文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哭过，我...我能见你吗？
县城的咖啡馆里，王文彬憔悴得几乎认不出来。她眼睛红肿，精心打理的指甲油剥落了几处，订婚戒指也不见了。
怎么了？贺兵递给她一杯热茶。
王文彬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他们家反悔了。说他表哥在民政局查到我有过婚史...
什么？贺兵震惊地瞪大眼睛，你结过婚？
当然没有！王文彬激动地说，是他们搞错了！可他们不听解释，非要退婚...彩礼都退回去了...她抓住贺兵的手，贺兵，只有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你...你能帮我证明吗？
贺兵的手僵住了。他该说什么？他们确实同居过，但从未领证。可在这种小县城的风言风语中，同居和结婚的界限早就模糊了。
文彬，他慢慢抽回手，这事我帮不了你。你知道我们之间...
我知道！我知道！王文彬打断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不该那样对你...我现在后悔死了...贺兵，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不要彩礼了，什么都不要了...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照在王文彬泪湿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贺兵突然意识到，她回头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别无选择。这个认知比分手那天还要痛。
文彬，我找到工作了，他轻声说，在深圳。
王文彬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兵：你...你要走？
下个月就走。贺兵点点头，我爸的病需要钱，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王文彬的脸色变得惨白：那我呢？你就这样...丢下我？
贺兵深吸一口气：文彬，我们已经分手半年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责任。
责任？王文彬冷笑，对你爸妈的责任？那对我呢？我们三年的感情算什么？
贺兵看着她扭曲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同样的争吵，同样的指责，仿佛时光倒流。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有当初的心痛，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文彬，爱不是这样的。他站起身，祝你幸福。
走出咖啡馆，贺兵的手机响了。是林小雨：贺兵，叔叔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情况比想象的好。对了，县医院在招人，待遇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贺兵停下脚步，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深圳的高薪工作，县城的稳定岗位；远走他乡的发展机会，留在父母身边的孝道责任；王文彬的纠缠，林小雨的关心...所有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难以抉择。
谢谢你，小雨。他最终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挂掉电话，贺兵继续向前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而这一次，他必须为自己，也为家人，做出最负责任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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