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再走百十来步就到了。” 林石对着自己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几个背着柴火的村民路过，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惊讶地停下脚步。
“石头？你这是咋了？跟人打架了？”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问道。
林石摇摇头，没力气说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爷爷咳血的样子，只想快点把药煎好。他加快脚步，拖着伤腿往自家的窑洞赶，身后传来村民们议论的声音，像一群嗡嗡的蜜蜂。
窑洞就在村子最东头，低矮的土坯墙，茅草屋顶，在周围高大的瓦房中间显得格外寒酸。林石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爷爷！” 林石心里一紧，推开门冲了进去。
爷爷正躺在炕上，背对着门口，肩膀一耸一耸的，咳嗽声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林石扑到炕边，刚想说话，就见爷爷缓缓转过身，蜡黄的脸上竟有了一丝血色，眼睛也亮了些。
“石头…… 你回来了？” 老人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比昨天清晰了许多。
“回来了，爷爷，我把药带来了！” 林石激动地解下竹筒打开，三株血线草躺在他的手心，叶心的红线在昏暗的窑洞里泛着微弱的光。
爷爷浑浊的眼睛盯着血线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林石赶紧扶着老人坐起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柳小丫端着一个陶罐走了进来。她看到林石浑身是伤的样子，眼睛一下子红了，快步跑到他面前，放下陶罐就去摸他胳膊上的伤口。
“石头哥，你终于回来了。” 小丫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碰到血痂时，林石疼得龇牙咧嘴。
“没事，遇到头狼，让它划了一下。” 林石笑着摆摆手，不想让她担心，“你咋来了？”
“我看你一晚上没回来，放心不下，就熬了点米汤给爷爷送来。” 小丫低头看着他手心的血线草，眼睛亮了起来，“这就是血线草？真好看。”
“可不是嘛，找得我好苦。” 林石把血线草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陶碗里，“小丫，你帮我烧火，我去后山打桶泉水，这药得用山泉水煎。”
“我去吧，你伤成这样。” 小丫说着就要去拿水桶。
“没事，我来吧，你看着我爷爷。” 林石按住她的手，拿起墙角的水桶往外走。他想趁着打水的功夫，好好想想刚才在村口看到的那一幕 —— 不，是幻觉吧？
刚才路过老槐树时，他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一道流光从东边的天际划过，快得像流星，却比流星更亮，拖着长长的彩色尾巴，把半边天都染成了金色。流光里似乎有个人影，穿着白色的衣服，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一晃就不见了。
“肯定是太累了，眼花了。” 林石一边走一边想，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村里的老人常说，终南山里住着仙人，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小时候他总缠着爷爷讲仙人的故事，爷爷说：“仙人都是救苦救难的，等你长大了，做个好人，说不定仙人会来看你。”
那时候他信以为真，每天都在门口等着仙人，直到天黑才哭着回家。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笑。可刚才那道流光，那个人影……
林石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子。现在最重要的是给爷爷煎药，其他的都是浮云。他走到后山的泉眼边，蹲下身打水。泉水清澈见底，映出他满脸的血污和伤痕，像个从泥里滚出来的泥猴。
他掬起一捧泉水洗了洗脸，冰凉的泉水让他清醒了不少。胳膊上的伤口碰到水，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也让他更加确定，刚才看到的绝不是幻觉。那种光芒，那种速度，绝不是凡人能有的。
“仙人……” 林石喃喃自语，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如果真有仙人，他们是不是能治好爷爷的病？是不是能让赵家的人不敢再欺负他们？是不是能让小丫不用去做童养媳？
这些念头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悄悄发了芽。他想起刚才那个人影御风而行的样子，那么潇洒，那么自在，不像他，连头狼都打不过，连爷爷的病都只能寄希望于几株草药。
“等爷爷好了，我一定要去终南山看看。” 林石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不知道终南山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去，但他觉得，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走，总有一天能走到。
他打满一桶水，吃力地往回拎。水桶晃悠着，溅出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冰凉刺骨，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脑子里全是仙人的影子，全是终南山的样子，仿佛已经看到了云雾缭绕的山峰，看到了衣袂飘飘的仙人。
回到窑洞时，小丫已经把火生好了，灶膛里的火苗 “噼啪” 作响，映得她的脸红扑扑的。看到林石回来，她赶紧接过水桶，倒进锅里。
“水来了，快煎药吧。” 小丫催促道，眼睛里满是期待。
林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血线草放进锅里，又从怀里掏出孙瘸子给的甘草，掰了一小块放进去。他盖上锅盖，坐在灶膛前，添了几根柴火。
火苗舔着锅底，发出 “滋滋” 的声响。林石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平静了。他想起了赵家的人，想起了刘猎户的死，想起了村里那些忍饥挨饿的日子。如果没有力量，只能任人欺负，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
而仙人，就有那样的力量。
“石头哥，你在想啥呢？” 小丫见他愣神，好奇地问道。
“没啥。” 林石回过神，笑了笑，“我在想，等爷爷好了，咱们去山上采野果吃。”
“好啊好啊！” 小丫高兴地拍手，“我知道哪里有野草莓，可甜了。”
锅里的水渐渐开了，冒出白色的热气，带着一股奇特的药香。林石掀开锅盖，里面的药汤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融化的血。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尝了尝。
苦中带着一丝甜，还有一股淡淡的腥气，和孙瘸子说的一样。
“好了，可以给爷爷喝了。” 林石把药汤倒进一个粗瓷碗里，放在一边凉着。
小丫扶着爷爷坐起来，林石端着药碗，一点点喂给老人喝。药汤很苦，爷爷喝得皱起了眉头，却还是坚持着喝完了。
“睡一会儿吧，醒了就好了。” 林石帮爷爷盖好被子，心里充满了期待。
小丫收拾着碗筷，林石坐在炕边，看着爷爷熟睡的脸，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道流光。他摸了摸怀里剩下的一株血线草 —— 他特意留了一棵？
草叶的冰凉透过粗布传来，让他更加清醒。他知道，这血线草或许能救爷爷一时，但救不了他们一世。要想真正改变命运，还得靠自己。
他不知道，这颗向往仙人的种子，将会在他心里长出怎样的参天大树，将会把他带向怎样的远方。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或许会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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