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小郭……你……没没事就好……”他一张口，大股大股的鲜血，就从嘴里涌了出来，声音变得含糊不清，“老子，早就……该去找……老三，问个……明白了……”
他的话没能说完，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那铁塔般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昏迷过去。激起一片尘土。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染红了脚下的焦土。
“老胡……”
郭松涛扑在胡大海，尚有余温的身体上，痛哭失声。
这个平日里，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大男孩，此刻哭得像个孩子。他知道，胡大海是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这份情，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胡大海的牺牲，像一针催化剂，带来了巨大的悲痛，也激起了残存者更疯狂的斗志。
“为胡营长报仇！”
“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
剩余的战士们，眼睛彻底红了，他们仿佛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死亡，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杀光眼前的敌人，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看着胡大海倒下的一幕，郭松涛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刀。他挥舞着大刀，嘶声怒吼：“杀！杀光这些狗日的，一个不留！”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尾声，在我军的不怕死，英勇的战斗下，小鬼子们，没有占到多少便宜。纷纷撤退，逃到了山脚下。
战场上，硝烟尚未散尽，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和焦黑的土地，染上一层悲壮的金红。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一种死亡与毁灭的气息，沉沉地压在每个幸存战士的心头。
胡大海躺在担架上，放在一片相对平整的弹坑边缘，胡大海那魁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沉重，生命正如同天边的落日，迅速从他体内流逝。
旁边，卫生队长苏清雪，正在紧张的抢救，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苏医生，老胡的伤势怎么样？”
一旁的赵旭日，焦急的追问。
许久，苏清雪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对不起，团长，我已经尽力了，三营长的伤太重了，恐怕……”
“苏医生，我命令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活老胡。”
楚云飞视察的时候，说过胡大海是一员福将，是抗日团的一面大旗。
胡大海也确实做到了，战场上杀起小鬼子来，那叫一个嗷嗷叫。每次，都能出色完成任务。
胡大海，就是赵旭日的五虎上将，有他在，赵旭日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现在，自己的爱将，一起打鬼子的战友，就要离开大家了，赵旭日的心里，那叫一个痛！
团长赵旭日，半跪在担架旁，这个平日里如同钢铁铸就的汉子，此刻紧握着胡大海，那只布满老茧、沾满血污的大手，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他脸上混合着硝烟、汗水和干涸的血迹，最清晰的，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无法掩饰的、深可见骨的痛楚。
他看着胡大海胸前，那被简单包扎、却依旧不断渗出暗红色血液，嘴唇翕动着，却半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 挤出嘶哑的声音：
“老胡……我的好兄弟，三营，三营给你带得……是好样的！阵地守住了！抗日的大业，还没有完成，小鬼子还没有打跑，你他娘的不能给老子倒下。”
胡大海脸色苍白，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艰难的嘶声，仿佛破旧的风箱。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听到赵旭日的话，那黯淡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胡大海极其缓慢，用尽全身力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习惯性的，豁达的笑容，尽管这个笑容因为剧痛而扭曲，却依然带着他特有的那股子豪气。
“团……团长……”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被风吹散，“守住了……就好。我，我老胡没给你丢人，没给咱抗日团丢脸吧？”
他顿了顿，积攒着微弱的气力，“团长，我老胡这辈子，能跟着你打鬼子，值了。”
赵旭日，这个铮铮铁骨的男人，在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硬汉，他紧紧攥住胡大海的手。
“丢什么人！你胡大海是英雄！是全团的骄傲！”
他的声音哽咽，“给老子挺住！三营不能没有你，我们大家，不能没有你。”
胡大海微弱的眼神，看了看赵旭日，又看向一旁的周瑶。
“团长，参谋长，我胡大海一生，最痛恨狗日的日本人了！余三水通敌叛国，我真的不知情，如果，我早知道这狗东西是个汉奸，老子早就一枪毙了他。只可惜，我老胡瞎了眼。让大家被迫转移，跟着吃苦……”
周瑶，退伍女兵，也蹲了下来，紧紧的握住胡大海的手，眼睛里强忍着泪水。
“不，老胡，你是个抗日英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余三水的事，我们大家都没有猜忌你。你的行动证明了，什么叫真正的中国军人。”
这个时候，胡大海又看到了威少，曾经的飞云寨主，自己的老搭档，老伙计。
“威少……”
胡大海深情的望着威少，望着老搭档，挤出一丝力气，“我老胡，就要走了，我很怀念咱们在一起的岁月，山寨的时候，和弟兄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起打小鬼子。那叫他娘的一个痛快！如今，我老胡就要先走了，对不住你，对不住弟兄们了……”
“老胡，说啥呢？你我是兄弟。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整整18年了。”
“是啊，18年了。18年来，咱们兄弟两个，一起走南闯北，一起组建戚家军，一起劫富济贫，打土豪恶霸，打小鬼子。过去，咱们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土匪，绿林好汉。如今，咱们又加入到抗日团，成了正规军。跟着赵团长，一起保家卫国，一起打小鬼子。抗日团才刚刚成立，老胡，你却要离开我，我真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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