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割在脸上，马蹄踩碎山间薄雾。叶清欢勒住缰绳，药罐贴着胸口发烫，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还在脑子里——断崖边的人影，刮着石头，动作很慢，像是在刻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影卫，另一个人正扶着他靠在路边石上喘气。
“不能再往前了。”她翻身下马，“前面是采石道最后一段，机关都在谷口。”
那人点头：“您先走，我守着他等您回来。”
叶清欢没说话，把包袱紧了紧，独自朝前走去。脚下一寸寸试探，银簪尖轻轻点地，听着回声判断有没有空洞。走到第三块青石时，簪子声音变了，她立刻停步，侧身绕开两步，果然听见脚下“咔”一声轻响。
毒针从石缝里射出来，擦着她的袖子钉进对面岩壁。
她继续往前，走到一道铁门面前。门上挂着铜锁，已经生锈，但纹路是活的，会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这是药王谷的灵识门，认人不认物。
她伸手摸出怀里的信符，那是长老给的灰布条，上面画着半株草。她把信符按在门上，铜锁震动了一下，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片浓雾，隐约能看到几排药架立在深处。
有人站在雾里。
“你来得比我想的快。”是谷主的声音。
叶清欢走进去，拱手：“阴凝露被污染了，我需要真源。”
谷主没动，面具下的眼睛看着她：“你知道这东西多难得？每年只出三滴，宗门自己都舍不得用。”
“但我带来的污染样本能证明，邪气已经开始渗透药材渠道。”她说，“如果你们不救，下一个被毁的就是你们自己的药库。”
谷主沉默片刻，抬手示意她跟上。
两人穿过雾区，进入一座地下石室。墙上嵌着琉璃灯，照着一排排玉瓶。每瓶里漂浮着不同颜色的液体，最里面那格空着，只有一张黄纸写着“真源阴凝露”。
“就剩这一份。”谷主说，“你要拿，得换。”
“我可以教你们排毒术。”她说，“金蝉脱壳那种，能把积年毒根从骨髓里逼出来。”
谷主转头看她：“你真会？”
“不然我怎么活到现在。”她直视他，“而且我不只要药，还想看看你们的古籍。血魂咒的事，不能只靠药材解决。”
谷主盯着她很久，终于点头：“给你一炷香。去东角柜，那里有本残书，没人看得懂。如果你能翻出来有用的东西，就算你本事。”
叶清欢立刻走向东角。
柜子低矮破旧，上面落满灰尘。她一本本抽出来翻，都是些常见药方集录。眼看香快要烧完，她把手伸向最底层角落——指尖碰到一本硬壳册子，封面已经烂掉一半，只剩几个字还能辨认：《九冥医鉴》。
她翻开第一页，纸页脆得几乎要碎。文字是古篆，夹杂着图谱，中间一页画着一个阵法，中央写着“归元符文”四个字。
旁边一行小字：“血魂咒可破，唯缺归元引。”
她心跳加快，继续往后翻。又有一页提到“符师血脉断绝，归元无主”，后面几页全被撕掉了。
“时间到了。”谷主在门口说。
她合上书，抬头：“这本书我能带走吗？”
“副本可以。”谷主递给她一张空白纸，“用你的血写一遍，它会自动复制内容。但原件留下。”
她咬破手指，一笔一划誊写。写到最后一页时，指尖突然一麻，药罐猛地发热。
回溯之息启动。
画面出现——不是记忆，也不是未来，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桌上铺着黄纸，一只手正在画符。那符的结构，和书里的“归元符文”一模一样。
画符的人戴着灰布手套，袖口露出一小截疤痕。
画面消失。
她收回手，纸上文字已完整浮现。她把纸叠好收进怀里。
“药呢？”她问。
谷主示意长老取药。玉瓶取出，封口贴着金箔，里面三滴透明液体悬浮不动。
“记住。”谷主说，“这东西见光即损，必须用黑布裹严实，路上不能打开。”
她接过瓶子，放进特制药囊，外面缠上黑绸。
“谢谢。”她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谷主忽然开口，“你刚才誊书的时候，药罐发热了是不是？”
她脚步一顿。
“我没瞎。”他说，“那本书三百年前就没人能激活。你能看到东西，说明它认你。但别忘了，有些知识不该轻易碰。归元符文不是谁都能画的，画错了，会把自己的魂烧干净。”
她没回头：“我知道。”
走出石室，外面天还没亮。那两名影卫已经醒来，脸色发青，但能站稳。
她掏出一个小瓷瓶：“每人喝一口，解毒的。”
两人服下后缓了些。
“我们走。”她说。
三人重新上马，沿着原路返回。刚出谷口，她忽然拉住缰绳。
“怎么了？”随行影卫问。
她低头看药罐。罐身温热，不像之前那样只是微烫。
她闭眼，回溯之息再次浮现。
还是那个房间，但这次更清晰。画符的手停下了，拿起一支毛笔，在符纸边缘写下两个字：**南陵**。
笔迹刚落，画面崩裂。
她睁开眼，呼吸平稳。
“改道。”她说，“不去原来那条路了，往南陵方向走。”
“南陵？”影卫愣住，“那边荒得很，连村子都没有。”
“正因为没人，才安全。”她调转马头，“而且我知道，有人在那里等着我们。”
马蹄重新踏进雾里。
药罐安静贴在胸前，像一块暖石。
她右手握紧缰绳，左手悄悄摸了摸怀里的《九冥医鉴》复印件。
南陵这两个字，她在太子给的边疆军报里见过。赵破虏提过一句：**南陵废村发现祭祀残迹，地面刻满倒写符号**。
当时没人当回事。
现在她知道了。
那里不只是个废村。
是归元符文最后出现的地方。
也是唯一可能找到活着的符师的地方。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丝冷腥。
她没回头。
只是把药囊又紧了紧，低声说：“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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