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深邃,潮湿阴冷,唯有王啸云手中火折子跳跃的微弱光芒,勉强照亮脚下狭窄湿滑的石阶和两旁布满苔藓的岩壁。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下行。林朝英身体虚弱,走得有些踉跄,王啸云不得不时时搀扶。手臂和大腿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内息也消耗了大半,但他精神却高度紧绷,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危险。
藏剑山庄的追杀绝不会停止,这密道也未必绝对安全。
“就快到了。”林朝英喘息着,指着下方隐约传来水声的方向,“出口就在瀑布后面,很隐蔽。”
水声越来越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又下行了一段距离,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出现在眼前。洞窟一侧,一道瀑布如同银练般从穹顶裂隙倾泻而下,注入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潭水寒气逼人,水雾氤氲。
瀑布后方,隐约可见一个狭窄的出口,透入些许微弱的星光。
“就是那里!”林朝英精神一振。
王啸云却猛地拉住她,示意噤声,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洞窟四周。
太安静了。
除了瀑布的轰鸣,洞窟内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一种诡异的死寂感弥漫在空气中。而且,他怀中的黑铁块,竟然再次微微发热,传递出一种模糊的警示意味。
有埋伏?还是……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幽潭对岸!
只见对岸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上,竟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早已被水汽打湿,紧紧贴着窈窕的身段,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背对着王啸云二人,面朝瀑布,长发如墨般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容,身形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而在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修长,线条优美,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如同寒梅初绽般的冷冽光泽,剑格处雕刻着精致的梅花图案——正是藏剑山庄另一柄镇派名剑,与“踏雪”齐名的……
“寻梅剑?!”林朝英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师姐?!是你吗师姐?!”
那白衣女子仿佛被她的惊呼惊动,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
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却依旧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只是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却空洞无神,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眼角甚至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挣扎?
正是林朝英苦苦寻找、下落不明的师姐,寻梅剑之主——林婉清!
“师姐!真的是你!”林朝英激动得想要冲过去,却被王啸云死死拉住。
“不对劲!”王啸云压低声音,眼神无比凝重。眼前的林婉清,状态极其诡异!她身上的气息忽强忽弱,极其不稳定,那空洞眼神深处的挣扎与冰冷交替浮现,手中的寻梅剑更是发出低微却焦躁不安的嗡鸣,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对抗!
而且,她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像是早就等在此地?
林婉清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林朝英身上,空洞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朝……英……快……走……”
“师姐!你怎么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不是二叔他们?”林朝英焦急万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走……啊……”林婉清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巨大的痛苦,她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寻梅剑的嗡鸣也变得急促而刺耳!
就在这时,她眼中那丝挣扎瞬间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空洞的眼神猛地锁定王啸云和林朝英,尤其是王啸云手中的青冥剑!
“擅闯……禁地……觊觎……宝剑……死!”
冰冷僵硬的话语从她口中吐出,完全不似她平时的声音!
话音未落,她手中寻梅剑猛然爆发出璀璨的冰蓝色光华!一股凌厉无匹、却带着诡异僵直感的剑意冲天而起,瞬间锁定了王啸云!
嗤!
一道冰冷刺骨的剑气,如同寒冬骤临,撕裂水雾,直斩王啸云面门!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威力之强,远超之前的叶星寒!赫然是五品巅峰,甚至触摸到四品门槛的实力!
“师姐!不要!”林朝英发出凄厉的惊呼!
王啸云脸色剧变!他早已全神戒备,此刻毫不犹豫地将林朝英往身后一推,青冥剑悍然迎上!
铛!!!
双剑第一次碰撞!
如同冰山撞上火岩!
王啸云只觉一股极其阴寒诡异的劲力顺着剑身疯狂涌入体内,冻得他血液几乎凝固,经脉刺痛!更可怕的是,那劲力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扰乱心神、引动负面情绪的力量!
他闷哼一声,身形剧震,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岩石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好强!好诡异的剑意!
这绝不仅仅是藏剑山庄的剑法!其中蕴含的阴寒与邪异,与林婉清那空洞挣扎的状态如出一辙!她分明是被人控制了心神!
“师姐!你醒醒!我是朝英啊!”林朝英泪流满面,试图唤醒林婉清。
但此时的林婉清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和目标!她根本不理会林朝英,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上前,寻梅剑化作漫天冰蓝色的剑影,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王啸云倾泻而下!剑法精妙狠辣,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和诡异,仿佛提线木偶!
王啸云咬紧牙关,将刚刚领悟的刚柔剑意发挥到极致,青冥剑青光流转,或刚猛格挡,或轻柔卸力,在漫天剑影中艰难周旋!
叮叮当当!火星四溅!寒气与灼热之气不断碰撞,激起漫天水雾!
每一次碰撞,王啸云都感觉气血翻腾,内息消耗巨大!对方的修为远高于他,剑法更是诡异莫测,若非他剑意有所突破,又有青冥剑护持,恐怕早已落败身亡!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觉到暗处似乎还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林婉清的出现,绝非偶然!
“瓜娃子!想办法唤醒她!她被人控制了!”王啸云一边艰难抵挡,一边对林朝英吼道。
林朝英心如刀绞,看着师姐那完全陌生的冰冷面孔和挣扎痛苦的眼神,她知道王啸云说的是对的。她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支短短的、碧绿色的玉笛——这是她们师姐妹小时候常用的联络工具。
她将玉笛凑到唇边,运起微薄的内力,吹响了一首旋律简单却充满温暖回忆的调子——那是她们童年时,师父叶孟秋常常吹给她们听的安神曲。
悠扬、宁静、带着抚慰力量的笛声,穿透了瀑布的轰鸣和激烈的剑鸣,轻轻回荡在洞窟之中。
疯狂攻击中的林婉清,动作猛地一滞!那空洞冰冷的眼神中,再次浮现出剧烈的挣扎和痛苦之色!她抱头发出无声的嘶吼,攻向王啸云的剑势也出现了瞬间的散乱!
有效!
王啸云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再一味防守,而是将全部力量凝聚于青冥剑尖,体内那黑铁块再次微微发热,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入剑中!
他使出的并非杀招,而是慧明大师点化时他所领悟的、那一式蕴含着一丝“守护”与“抚平”意境的剑招——如同春风化雨,旨在驱散阴霾,而非造成伤害!
青冥剑带着淡淡的、温润的青光,如同情人的触摸般,轻轻点向林婉清持剑的手腕!
这一剑,快得超乎想象,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
林婉清正处于心神剧烈挣扎的时刻,竟未能完全避开!
嗤!
剑尖轻轻点中她的手腕!
没有刺穿,没有划伤,只有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带着清明意念的剑意,如同暖流般瞬间涌入她的经脉,直冲脑海!
“呃啊——!”
林婉清发出一声痛苦与解脱交织的长吟,眼中冰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痛苦和短暂的清明!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朝英,眼神恢复了瞬间的焦距,充满了焦急、担忧和绝望,用尽最后力气嘶喊道:“朝英!快走!这是个陷阱!他们要用我……引出……‘剑魄’……控制……青冥……”
话音未落,她眼中清明再次被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阴冷的黑气所吞噬!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在与体内的某种力量做殊死搏斗!
噗!
她猛地喷出一口漆黑的血液,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手中的寻梅剑也脱手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人已然昏迷过去。
“师姐!”林朝英惊呼着扑过去。
王啸云也松了口气,但心却沉得更深。
剑魄?控制青冥?陷阱?!
林婉清最后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洞窟黑暗的角落,厉声道:“藏头露尾的鼠辈!给老子滚出来!”
掌声,突兀地从瀑布后方响起。
一个带着戏谑和阴冷的声音,缓缓传来:
“呵呵呵……真是感人的师门情深啊。可惜,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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