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健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干净的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栅,靠墙的药品柜玻璃反射着冷光,几张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安静地排列着。
空气中透着一种的安静,只有白川老师偶尔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
在保健室坐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从操场到保健室的整个过程中,桃绘里都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哪怕现在旁边还有个崴了脚的同学在痛苦的呻吟,她连眼皮都没有抖一下。
似乎还睡得更香了?尤其是在保健室的床上躺稳后,桃绘里脸上还浮现出了满足的笑容。
口水好像都流到枕头上了哦。
马车道老师他看我们安顿好就离开了。他本来也想把我背过来,但我婉拒了,毕竟还没虚弱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我的目光转向坐在不远处办公桌处,穿着白大褂的白川老师。
她正背对着我,在清单上写着什么,暂时没有放我走的意思。
她在写什么呢?该不会问题其实很严重?但那种情况应该直接送医院才对吧……
“我感觉还蛮良好的,睡了一觉之后反而更精神了。”
我试图打破这有些沉重的安静。
听到我的声音,白川老师从面对办公桌的姿势转过来朝向我,手中的圆珠笔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哦?那你跳个舞试试。”
“嗯?”
“街舞啊、国标舞啊、交际舞啊什么之类的。”
白川老师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圆珠笔按得“咔嗒,咔嗒”响。
“或者即兴来一段也行。”
“我觉得这不是身体的问题。”
再好的修养也不会让人突然学会跳舞。
“所以啊,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往往自己是发现不了的。”
白川老师双脚在地上一蹬,便骑着圆凳滑到了我面前,动作相当的丝滑。
“张嘴。”
“啊。”
我下意识地就张开了嘴,本以为白川老师会用压舌板什么的,虽然也不知道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做咽喉检查。
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落进了我的嘴里,不清楚是什么,但是甜丝丝的。
大概率是糖果吧。
“直接吞下去就好,要是外面的糖衣要是化了的话会很苦哦。”
白川老师慢悠悠地说着,总感觉她的声音有种成熟大人的信服力。
“原来是药啊,是用来治什么的呢?”
“这是吐真药。”
“什么?”
“有些孩子会出于羞涩隐瞒自己的情况,所以就只能用这种东西了。”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虽然在电视上经常会看到“吐真剂”之类的东西,我一直认为那只存在于影视道具。
“现在告诉我,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还好……硬要说的话从吃下刚才的吐真药之后就感觉胃不舒服了。”
估计是心理作用吧。
“哦,会有副作用是正常的。”
白川老师像是要回想什么一样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毕竟这个药还在试用期。”
“试用期还有副作用的药这么随便给学生用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其它孩子也是这样过来的。”
完全没有办法放心。
“好了,接下来的问题是,你和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女同学是什么关系?”
“普通同学而已。”
学校里应该不用专门强调对方是自己家租客这一点。
“那么,在器材室里的时候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就只有抱团取暖,还有画画之类的。”
总感觉白川老师比起刚才脸上多了些笑容。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比如肢体上的亲密接触,或者这里的……”
白川老师用圆珠笔杵了杵自己的嘴角,眼神莫名其妙的期待。
“只是睡着了,没有必要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吧。”
“嗯?啊啊,确实,确实没有必要……在这种绝对会产生吊桥效应的情况下,居然什么都没做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白川老师后面在嘀咕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不清楚吐真剂的原理是什么,但是我确实都是实话实说的。
“失败了啊。”
白川老师又蹬着圆凳回到了办公桌旁。
还好保健室没有邻居这个概念,否则白川老师一定会被投诉的。
“失败是指……该不会桃绘里同学已经没救了?”
“是指吐真药啦。”
她随手将什么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
“其实也不能算是吐真药,你吃下去的只是普通的甘露硬糖。”
“为什么会和吐真药扯上关系?”
“下次还是试试水果软糖好了。”
完全忽视掉我的问题了啊。
“所以刚才那算是什么,心理暗示?”
“没有那么高大上。”
白川老师坦率的惊人。
“只是单纯地在骗人而已。”
不要这么随意地消耗老师的公信力。
“还想要吗?我准备了很多,用来奖励听话的好孩子,当然如果有蛀牙就不行了。”
“哦,谢谢……够了,够了 ”
白川老师拿着装着硬糖的罐子又滑到了我的面前,作势要倒,我赶忙捧起了双手。
我没有马上吃而是将糖揣进了口袋里,该说是担心万一里面混进了真家伙吗……主要还是白川老师表现得太奇怪了。
“你是叫黑木慎也吗?”
“嗯。”
“高桥老师有和我说过要特别关照一下你呢。”
我就知道彩乃还是爱我的,关爱也是爱。
白川老师向我展示了花名册一样的东西,我的名字被圈了起来。
话说回来被圈注重点关照的对象是不是太多了,几乎是全部?总之密密麻麻的。
“你好像是第一次来保健室吧?”
“嗯,确实是第一次。”
过去的一年,我可是很努力地将自己维持在安全区里。
“有空也要记得多来保健室看看啊。”
即使是作为客套话,听起来也像某种微妙的诅咒。
“光是老师惦记着学生,学生却一点也不在乎老师未免太不公平了。”
“吱——”
保健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几乎被头发完全遮住脸的脑袋探了进来。
是优希啊。
几乎是同时,白川老师莫名其妙地向后仰倒,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哇啊。”
白川老师轻呼一声,为了稳住身体,一手下意识抓住了我的胳膊,另一手撑在了我坐着的椅子扶手上。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简直像她整个人躺在我身上,姿势暧昧得要命。
“抱歉,下意识地就以为是有靠背的办公椅了……有靠背能做到很多事哦,所以才被勒令更换了。”
我对这种办公椅小知识一点都不好奇,话说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吗?
门缝处只剩下一只手在胡乱地指向半空。
“对、对不起!打扰了!我只是来找黑木同学的!”
“哦——”
白川老师拉长了调子,慢悠悠地松开手,从我身前退开,坐直身体。
她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向门口,又冲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三角恋哦,还真是厉害啊黑木同学。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在不用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告诉她的。”
三角恋厉害什么啊,而且这和三角恋也没有关系。
我刚想解释,优希那只手又探进来,急促地招了招,显然是让我赶紧出去。
我只好顶着白川老师“我看好你哦”的眼神走向门口。
门外优希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耳朵尖红得滴血。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那绝对是误会。”
“那个,没、没事吧?”
大概是体育委员回到班上之后又到处宣扬了一番,那家伙也是出了名的聒噪
“嗯,没什么大碍。”
那家伙睡得香当香,明明别人还在为她担心着,简直毫无公平可言,真应该把她摇醒。
“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不是……我要找你……”
优希赶忙摆了摆手,恰巧这个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看都没看就将手机塞给我。
“还是,黑木同学自己和她说吧。”
“喂,这里是黑木。”
“看样子你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海堂平静的声音,只不过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我听到了“你果然是骗人的”之类的话。
“你那边是怎么回事,你在活动室里吗?”
“嗯,问题不大,一个人我还应付得来。”
这一次的杂音变成了“喂,别无视我”。
“白石同学怎么样了。”
“她……”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
“她还在保健室里躺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电话那头的海堂沉默了一下。
“……那,给她留个言吧,如果在放学之前醒得过来的话就来文学社一趟,我想和她讨论一下宣传海报的细节。”
“嗯……嗯……”
我模棱两可地应着。
“对了,你和优希去一趟校图书馆吧,看看能不能借到些不要的书,上一届文学社的社刊据说那边也有保留。”
“现在就去吗?我很累诶。”
我也算是半个伤员吧,这家伙还真是黑心老板。
“你就不能学习一下海豚,一半大脑休息,一半大脑工作。”
“那是海豚的天赋,学不来的。”
而且就算大脑休息了,身上的疲惫也一点不会减少。
“怎么不想想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
“是是,是我不够努力。”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哈……行吧,我再问问优希的意愿。”
我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还给了优希,因为外放了声音,所以那些谈话她估计也听得到。
“那个,你今下午应该还有空吧。”
“我都没问题的,但是……”
“那就走吧。”
我打了个哈欠,也有一段时间没去过校图书馆了,是走哪个方向来着……
“黑木同学没事吗?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还好。反正工作在那里又不会减少,迟早都是要做的,早点做完也踏实一些。”
我想起来了,是往校门口走那个方向,天文台也在那边。
刚迈步,也能感觉优希跟在我身后,但回头瞟了一眼,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简直能塞下两个相扑选手。
“话说,你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来着。”
从保健室里出来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 。
优希身体一僵,细微的声音从发丝里面飘了出来。
“因为……黑木同学是闯进女子更衣室的变态。”
“啊,果然还是因为这个……但是真的只是意外,你要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就是变态。”
“而且当时人太多了,我也没看到你,硬要说的话,只看到了桃绘里一个人,而且我已经道过歉。”
几乎可以算作赎罪了。
“大变态!超级大变态!”
优希难得地拔高了声音,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退了两步,又迅速的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我。
更激动了啊,看样子辩解是无用了,那我也只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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