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狼嚎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废墟驿馆内短暂的死寂,也刺穿了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那两个年轻的宗室子弟再也抑制不住恐惧,牙齿咯咯作响,其中一个甚至裤裆处洇湿了一片,腥臊气混入原本就污浊的空气。角落的老仆将头埋得更低,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即将到来的厄运。元明月按在匕首上的手微微颤抖,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顽强支撑的苇草。
谢昭(元昭)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提升到极致。失去了规则之瞳的视觉化辅助,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听觉、嗅觉,以及那玄而又玄的、对规则波动的本能感知。狼嚎声并非来自一个固定的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带着某种包围合拢的态势。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那股针对宗室血脉的“识别”力场,正在以一种缓慢但清晰可辨的速度增强,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不能待在这里了。”谢昭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用的是“元昭”原本的声线,但语气里的冷静与周遭的恐慌格格不入。
元明月猛地转头看他,美眸中带着一丝惊疑:“元昭?你……”
“狼骑在合围。这里的‘味道’太浓了。”谢昭言简意赅,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判断。他站起身,动作间牵扯到这具身体虚弱的肌肉,带来一阵酸软感,但他强行忽略。“必须转移,去规则更‘浓’,但也可能更‘混乱’的地方。”
他所说的“规则更浓”,指的是这片时空的核心规则节点。根据历史,河阴之变的发生地就在黄河河阴段,一个叫做“陶渚”的地方。那里,必然是规则之力最强,也最危险的核心。
“去…去哪里?”一个年轻宗室颤声问道,眼中满是绝望,“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谢昭冷静地陈述事实,“但留在这里,必死无疑。”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元明月身上,“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暂时避开狼骑的正面搜索,但需要穿过一片危险区域。”
他所谓的“知道”,自然是基于对历史地理和规则怪谈常见设定的推断。靠近河流,地形复杂,易于隐藏,但也往往是规则显化最集中的区域。
元明月看着他,眼神复杂。眼前的元昭,给她的感觉与以往那个有些怯懦、只知风花雪月的远支堂弟截然不同。那眼神中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让她感到陌生,却又在绝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信赖感。她咬了咬牙:“好,听你的!我们去哪里?”
“河边,陶渚方向。”谢昭吐出几个字。
“陶渚?!”另一个年轻宗室失声惊呼,“那是…那是尔朱荣设宴…不,是设伏的地方!去那里不是自投罗网吗?”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规则漏洞也可能最多。”谢昭没有过多解释,率先向驿馆破败的后窗挪去。他的动作很轻,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心理学告诉他,在极端恐惧下,群体需要一个明确的指令和行动方向,哪怕这个方向看似是绝路。
元明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对另外两人低喝道:“不想死就跟上!”她拉起那个几乎瘫软的宗室,又看了一眼角落的老仆。老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颤巍巍地跟了上来。
一行人如同惊弓之鸟,借着血眸投下的昏暗红光和断壁残垣的阴影,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废弃驿馆,潜入外面更加破败、死寂的荒野。
【世界频道】的信息流依旧在谢昭的意识边缘闪烁,提供着碎片化的外界情报:
(北美Ip)“最新战报!杰克逊大人已攻陷罗马‘图拉真纪功柱’,将柱上浮雕中的罗马军团全部转化为胡风孽火战士!他在重建属于他的‘规则军团’!”
(大和Ip)“晴川大人于平安京‘百鬼夜行’中成功‘驯服’一位桥姬,获得其‘溺亡’规则的部分权限。策略与融合,方是王道。”
(匿名Ip)“华夏河阴副本的‘亲缘识别’规则太变态了!这怎么玩?谢昭现在是不是正像老鼠一样被狼骑追着跑?”
(东亚Ip)“分析员提示:河阴之变关键地点陶渚,历史记载黄河为之变色。注意规则可能与‘水’、‘葬’、‘祭’相关!”
“水”、“葬”、“祭”…谢昭默默记下这些关键词。他的社会学知识开始运转,分析着北魏时期的文化背景和尔朱荣契胡部落可能带来的异族信仰元素。
脚下的土地泥泞而冰冷,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息越来越浓。远处,黄河低沉咆哮的水声逐渐清晰可闻。那声音不似自然的奔流,更像无数冤魂在浑浊的水底哀嚎哭泣,与天际那轮邙山血眸隐隐呼应。
越靠近河边,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破碎的旌旗斜插在泥土中,上面沾染着暗褐色的污迹。偶尔能看到散落的、饰有皇室或贵族纹样的玉佩、残破的衣角,甚至是一些疑似人体组织的残块,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以及正在发生的惨剧。
谢昭注意到,元明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腰间的玉佩散发出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光,似乎在与这片土地下的某种东西产生共鸣。那是更精纯的皇室血脉与这片屠戮场之间的感应?还是规则对她的标记正在加深?
“小心!”谢昭突然低喝一声,猛地停下脚步,并伸手拦住了身后的元明月。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浊黄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泥沙。而就在河滩与荒野的交界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数十个,或许上百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影,正跪在河岸边。它们穿着北魏官员或宗室的服饰,身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虚幻感,面向浑浊的黄河,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哭泣声。那不是悲伤的嚎啕,而是充满了极致恐惧、绝望和某种…强制性的呜咽。
【子时后,需于岸边‘哭祭’指定宗亲名讳,声泪需至诚】。
这条之前隐约感知到的规则,在此刻具象化了!
谢昭看到,其中一个虚幻的人影,似乎哭得不够“投入”,声音断断续续。下一秒,它身旁浑浊的河水中猛地探出一条由淤泥和污水构成的、巨大的手臂,一把攥住了那个虚影,硬生生将其拖入了翻滚的黄河之中!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只有一串气泡破裂的咕噜声,以及河水短暂变得更加猩红。
“那…那是什么?!”一个年轻宗室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尖叫出来,被谢昭冰冷的眼神死死瞪了回去。
“规则…‘哭魂’。”谢昭低语,心脏微微下沉。他原本打算沿着河滩边缘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现在看来,这片河滩本身就是巨大的规则陷阱。
这些跪地哭祭的虚影,很可能就是之前未能完成规则,或者规则判定“不诚”而死去宗室官员的残留意识,被禁锢于此,永世承受这种精神上的凌迟。而那条淤泥手臂,就是规则执行者。
“我们…我们过不去了…”另一个宗室绝望地喃喃。
元明月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看着那些虚幻人影身上熟悉的服饰纹样,其中或许就有她认识的人,强烈的悲愤和物伤其类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谢昭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股针对血脉的“识别”力场,在他们靠近这片“哭魂河滩”后,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就好像…这片区域的规则过于强大和复杂,反而干扰了那种相对简单的血脉追踪?
“跟紧我,贴着河滩最边缘,不要看那些东西,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谢昭当机立断。这是险中求生的路径。利用核心规则区域的复杂能量场,来干扰相对外围的狼骑追踪规则。
他率先迈步,几乎是贴着那些跪地哭祭虚影的后背,沿着泥泞的河滩边缘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松软湿滑的泥沙上,发出细微的噗嗤声,在这片压抑的哭泣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元明月强忍着不适,紧紧跟上。另外两个宗室和老仆也战战兢兢地模仿。
近距离观察这些“哭魂”,景象更加骇人。它们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绝望和恐惧,却几乎凝成了实质。它们的“哭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谢昭感到自己的意识核心都在随之震颤,来自元昭记忆中的宗族情感碎片被引动,泛起阵阵酸楚。他不得不调用强大的心理学技巧,强行剥离这种情感共鸣,保持绝对的理智。
【世界频道】:
(匿名Ip)“卧槽!我刚从隔壁高丽频道切回来,他们绑定的高句丽战场出现‘人殉规则’,王室成员必须自愿跳入冰窟献祭才能通关!太黑暗了!”
(欧罗巴Ip)(信号极不稳定)“…维京…血鹰…仪式…无法挣脱…”
(北美Ip)“看看!这才是强者应该面对的挑战!杰克逊大人正在用罗马皇帝的紫袍擦拭他的战斧!弱者才在泥泞里爬行!”
谢昭屏蔽了这些无用的信息。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周围的规则波动上。
突然,他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哭魂”虚影,其哭泣声陡然变得高亢而尖锐,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它虚幻的身体剧烈扭曲,面向的河水中,那条淤泥巨臂再次缓缓探出!
谢昭瞳孔一缩——不是因为那手臂,而是他感觉到,这个“哭魂”的异常,引动了周围规则力场的连锁反应!一丝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血脉感应波纹,以这个“哭魂”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趴下!收敛气息!”谢昭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扑倒在冰冷的泥泞中。
元明月反应极快,也立刻伏低身体。另外两人和老仆慢了半拍,但也跟着照做。
就在他们趴下的瞬间——
“嗖!嗖!嗖!”
数支萦绕着黑气、箭簇呈现出狼牙形态的利箭,从远处的黑暗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向了那个正在发生异变的“哭魂”以及其周围区域!
“噗嗤!”
利箭穿透虚影,并未造成实质伤害,但那萦绕的黑气却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虚影上,加剧了它的痛苦扭曲。而射偏的几支箭,则深深钉入了他们刚才所在位置附近的泥地中,箭尾兀自颤抖。
契胡狼骑!他们被刚才的规则波动引来了!
谢昭趴在泥泞里,冰冷潮湿的泥土沾染了他的锦袍和脸颊。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狼骑座下那些非狼非马诡物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金属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空气中“识别”力场的压力再次增大,如同实质的水银,压迫着他的感官。
他微微侧头,看向元明月。她也正看着他,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询问。她在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昭的大脑飞速运转。物理学计算着狼骑可能的位置和移动轨迹。社会学分析着尔朱荣麾下军队的构成和行为模式——契胡部落,擅长骑射,作风凶残,但对复杂的规则之力理解不深,更多是依靠规则赋予的本能和其首领的驱使。
利用这一点!
他目光扫过前方那些依旧在机械哭祭的虚影,又看向不远处浑浊翻滚、隐藏着淤泥巨臂的黄河。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需要制造一个更大的规则混乱,一个足以暂时屏蔽狼骑感知,甚至可能反过来利用“哭魂”和淤泥手臂的混乱!
他缓缓抬起沾满污泥的手,指向河滩更深处,那里跪拜的“哭魂”更加密集,规则力场也更加紊乱。然后,他对元明月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分散,引动规则。
元明月看懂了他的意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要让他们去主动触发那致命的“哭祭”规则,以身犯险,制造混乱?!
但她没有犹豫太久。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都必须抓住。她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谢昭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河水的腥味和泥土的腐朽气息。他看了一眼天际那轮始终凝视着大地的邙山血眸,然后,如同蛰伏的猎豹般,猛地向侧前方一个相对孤立的“哭魂”冲去!
同时,元明月也咬紧牙关,向另一个方向滚去。
下一刻,谢昭强行干扰了那个孤立“哭魂”的哭祭节奏,而元明月则凭借其更精纯的皇室血脉,试图模拟出某种“不诚”的哭祭状态!
“呜——!”
规则的反噬瞬间降临!两条比之前更加粗壮、凝实的淤泥巨臂,轰然从浊浪中探出,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分别抓向谢昭和元明月!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因规则被强力引动而产生的剧烈能量涟漪,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原本清晰的、针对宗室血脉的“识别”力场,在这一刻被彻底搅乱!
远处,传来了狼骑诡物困惑而暴躁的低吼,以及箭矢失去目标胡乱射出的破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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