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世九品:魏晋二十重规则炼狱

威武的斗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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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霓裳血谱·虚拟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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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运反馈的暖流仍在四肢百骸间奔涌,谢昭盘膝坐在下沟村陈阿婆的土炕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粗糙的草席缝隙。窗外,那道撕裂天穹的淡金色光痕已收束成一条细线,如同神人垂落世间的金丝,持续播撒着净化与生机。枯死的柳树抽出了鹅黄嫩芽,浑浊的井水倒映出久违的清澈天光,空气中硫磺与尘埃的污浊被草木清气取代。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对着天光跪拜哭泣,陈阿婆粗糙的手一遍遍抚摸谢昭新生的、透着玉质光泽的臂骨,浑浊老泪砸在炕沿。

“好了……小昭,真好了……”她只会反复念叨这一句,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仿佛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散这来之不易的神迹。

谢昭的左眼静静望着窗外。那只被永宁寺古井湮灭风暴摧毁的右眼,此刻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再无半点瞳仁的轮廓,如同镶嵌在脸上的微型黑洞,吞噬着所有投向它的光线。规则之瞳彻底湮灭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心深处那枚微不可察、如同山川河岳烙印的淡金印记。它不再提供微观规则的视觉化线条,却赋予了他一种更宏大、更模糊的直觉——对国运流转的微弱感应,对规则力场存在的本能警觉,以及对自身这具被国运淬炼后躯体的绝对掌控。

力量在血肉中奔流,比张泓那具孱弱的小吏之躯强横了何止一倍。他能听到隔壁院落母鸡下蛋后短促的咕咕声,能嗅到五丈外新生野草的清甜汁液气息,指尖稍一用力,草席坚韧的纤维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是文明的馈赠,是亿万同胞存续希望具象化的力量。

代价,是右眼永恒的黑暗,以及灵魂深处那无名士兵空洞淌血的眼眶烙印。

“寒星……” 谢昭默念着中枢公告赋予他的代号。冰冷,遥远,如同天外孤辰。远不如“谢昭”二字,承载着二十五世纪寒门学子的全部过往,承载着父母死于初期规则灾变时的血与火,承载着他对这操蛋世道的全部憎恶与不甘。

突然!

眉心那枚淡金烙印猛地一跳!并非预警,而是一种冰冷的、强制性的“征召”!

眼前简陋的土坯房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扭曲、荡漾!陈阿婆担忧的面容、窗外抽芽的柳树、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气……所有属于现实世界的感知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粗暴地剥离、覆盖!

强制载入!规则时空:金谷竞奢·尘烬迷冢!

角色绑定:寒门乐师!

记忆融合开始!

“呃——!”

谢昭闷哼一声,头颅如同被无形的钢钎贯穿!无数破碎、喧嚣、带着极致奢靡甜香与深入骨髓卑微恐惧的画面洪流,蛮横地冲入他的意识!

触觉: 冰冷!丝绸的触感,滑腻如同蛇蜕,紧贴着他赤裸的脊背!粗糙!那是劣质麻布下裳摩擦着大腿内侧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痒和不适。脚下是厚实、绵软、带着奇异弹性的东西……是西域进贡的孔雀绒毯!每一根绒毛都仿佛吸饱了油脂,踩上去无声无息,却让他这双常年生着冻疮、布满裂口的脚掌感到一种被油脂包裹的、令人作呕的滑腻。这是属于“乐师”身体的记忆触感。

嗅觉: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合香气!顶级沉香的厚重烟霭,南海龙涎香的奇异腥甜,西域蔷薇水的冶艳浓烈,还有无数种他根本无法辨识的、价值连城的异域香料燃烧混合的气息。它们如同粘稠的实体,堵塞着口鼻,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甜腻的香气深处,却又诡异地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坏气息。像是珍馐在铜鼎中闷煮过久,又像是华服锦绣在不见天日的库房里悄然霉变。

听觉: 丝竹管弦!编钟宏阔清越的嗡鸣,玉磬空灵剔透的脆响,笙箫婉转悠扬的呜咽,琴瑟缠绵悱恻的低语……交织成一片宏大而精密的声浪。但这乐声并非天籁,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被黄金与珠宝镶嵌过,华丽到虚假,精准到刻板。乐声之下,是觥筹交错的清脆撞击,是男男女女放纵的、带着醉意的嬉笑与狎昵低语,是侍女赤足踩过绒毯的细微沙沙声,是酒液泼洒、油脂滴落的粘稠声响。这是金谷不夜天的永恒背景音。

视觉: (仅存的左眼视野)光芒!刺眼的光芒!无数巨大的、镶嵌着明珠与各色宝石的青铜灯树,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光线在鎏金的梁柱、彩绘的藻井、剔透的水晶帘幕、堆叠如山的锦绣屏风上疯狂折射、跳跃,形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光之海洋。在这片光的海洋中,流淌着更炫目的色彩:贵妇身上轻薄如烟的鲛绡霓裳,色彩浓烈如泼洒的油彩(朱红、宝蓝、鹦哥绿、杏子黄);宾客腰间环佩的温润玉光;席案上堆积如山的珍异果品(荔枝、龙眼、西域葡萄)的鲜艳饱满;还有那些被随意摆放、作为宴席点缀的奇珍异宝——半人高的血色珊瑚树,通体碧绿、内里仿佛有云雾流淌的翡翠山子,纯金打造、镶嵌瑟瑟宝石的异兽香炉……每一件都散发着令人心旌摇曳的宝光。然而,在这片极致的光鲜亮丽之下,谢昭的“乐师”视角,却只能看到低垂的视线所及:自己按在粗糙琴弦上、因长期练习而布满薄茧和细小裂口的手指;身下这张矮几边缘斑驳的漆痕;还有那些侍立在高冠博带、锦衣华服宾客身后的,和他一样穿着劣质麻衣、低眉顺眼、如同背景板般的奴仆乐工们麻木而卑微的脸。

记忆核心烙印:

身份: 金谷园最底层乐师,无姓,代号“徵七”。如器物般的存在。

恐惧: 对主人石崇(规则化身·石侯)深入骨髓的畏惧。一个眼神,一声冷哼,都可能招致剥皮抽筋的酷刑。对园中所有珍宝的恐惧——它们美丽,却致命。

渴望: 活下去。卑微到极点的,如同蝼蚁般的求生欲。还有一丝……对那抚琴绿珠姑娘的、绝不敢宣之于口的、如同仰望星辰般的卑微倾慕。

执念: 绝不能出错!宴席演奏,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是万劫不复!呼吸的节奏,手指的力度,甚至眼神的角度,都必须精准如尺!

“嗬……” 谢昭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二十五世纪高度发达的神经耐受性,在如此原始、强烈、充满阶级压迫性的感官与记忆洪流冲击下,如同纸糊的堤坝!AI“盖亚”精心营造的虚拟伊甸园,提供的是平滑、舒适、可调节的感官刺激——温暖的营养液包裹,柔和的光线,模拟鸟鸣的舒缓白噪音,一切都在“舒适区”内。而此刻涌入的,是真实历史中门阀巨富穷奢极欲的、不加任何修饰的、粗粝而暴烈的感官风暴!是活生生的、带着汗味、脂粉味、酒肉味、恐惧味的阶级碾压!

胃袋在疯狂抽搐痉挛!二十五世纪人类早已退化的消化系统和进食本能,在记忆里那些油腻到发亮的驼蹄、猩红如血的生切鱼鲙、甜腻齁人的蜜饯堆叠景象刺激下,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一股酸腐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

“唔!” 谢昭猛地用手捂住嘴,身体因为强烈的呕吐欲望而佝偻起来,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徵七!作死么!” 一声尖利刻薄的呵斥如同鞭子抽来!就在谢昭身侧不远处,一个穿着管事绸衫、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乐正),正用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手中一柄玉尺威胁性地虚点着,“石侯的‘明君宴’也敢失仪?惊扰了贵人,仔细你的皮!”

谢昭强行将翻腾的呕意压下去,仅存的左眼迅速扫过四周。他正跪坐在乐工队列的末位,身前是一张陈旧的五弦琴。乐工们个个屏息凝神,如同泥塑木雕,手指僵硬地按在各自的乐器上,等待着乐正的指令。前方,巨大的厅堂被数十架璀璨的灯树照耀得如同神宫仙阙。数不清的锦缎坐席铺陈开来,上面歪斜着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个个醉眼朦胧,放浪形骸。侍女们如同穿花蝴蝶,捧着金盘玉壶,赤足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穿梭。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甜香、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食物过度丰盛后微微腐败的气息。

这就是金谷园!西晋石崇的极乐魔窟!规则扭曲下永恒轮回的死亡盛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主位吸引。

那里,一张巨大的、由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坐榻上,斜倚着一个身影。

石崇(规则化身·石侯)。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面容保养得极好,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年轻”感,只是那年轻感如同最上等的瓷器,冰冷、光滑、毫无生气。他穿着宽大的玄色深衣,衣料在灯光下流淌着水波般的暗纹,衣襟大敞,露出里面同样质地的雪白中衣。长发未冠,随意披散,几缕垂落在光洁饱满的额前。他一手支颐,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正懒洋洋地把玩着一支通体碧绿、顶端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殷红如血泪的宝石的……珊瑚钗。

那支钗,即使在满室珠光宝气中,也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诡异光华。碧绿的钗体如同活物,内里仿佛有粘稠的墨绿色液体在缓缓流淌、旋转。顶端那颗血泪宝石,更是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的、不祥的暗红微芒。

规则之瞳湮灭后的直觉:极度危险!规则焦点!

石崇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神只俯视蝼蚁般的漠然。那目光扫过谢昭(徵七)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掠过一粒尘埃。但谢昭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骨髓!那是属于规则掌控者的绝对威压!比孟玖的暴戾、司马颖的阴毒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绝望!在这目光下,张泓记忆中王府管事的鞭打,王德禄的欺辱,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石崇似乎对宴席的气氛不甚满意,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侍立在他身侧、一个如同毒蛇般精瘦的管家(石府大管事)立刻躬身,声音尖细谄媚:“侯爷可是觉得乐声沉闷了?要不要换一曲《北里》?或者……”他眼珠一转,脸上堆起更加恶毒的笑容,“让绿珠姑娘再舞一曲《明君》?上回那支舞,王司徒(王恺)可是念念不忘,回去后把家里的舞姬都打死了好几个,说是不堪入目呢!”

提到“绿珠”二字,石崇把玩珊瑚钗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刀锋划过寒冰:“哦?王恺那老匹夫还没死心?”他慵懒地挥了挥手,“也罢,叫绿珠出来,给诸位助助兴。顺便……也让王司徒再开开眼,省得他总拿些俗物来污本侯的眼。”

“诺!” 管家脸上笑开了花,躬身退下。

不多时,环佩叮咚,暗香浮动。

一个身影,如同幽谷中乍放的绝品兰花,在数名侍女的簇拥下,袅袅婷婷步入这金碧辉煌的魔窟。

绿珠。

她穿着一身素到极致的月白色轻纱舞衣,衣料薄如蝉翼,在璀璨灯树的光芒下,隐隐透出内里玲珑的曲线和冰肌玉骨。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支朴素的荆钗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腮边,更衬得那张脸清丽绝伦,不施粉黛,却足以让满室珠翠贵妇黯然失色。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与这极尽奢靡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脆弱的纯净。

然而,谢昭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在绿珠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赫然佩戴着一支珊瑚钗!与石崇手中那支形制几乎一模一样!同样是通体碧绿,顶端镶嵌血泪宝石!只是,她这支钗,碧绿钗体流淌的光晕更加柔和,顶端的血泪宝石也散发着温润的、如同月华般的淡红光泽,而非石崇手中那支的诡异暗红。

直觉警报!双生规则焦点!一明一暗!一阴一阳?

绿珠的出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清水。原本喧闹放浪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无论男女,都贪婪地、带着各种复杂情绪(惊艳、占有欲、嫉妒、毁灭欲)聚焦在她身上。

石崇脸上那冰冷的漠然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看着绿珠,眼神深处是一种极端扭曲的混合体——病态的占有,毁灭的冲动,以及……一种近乎膜拜的狂热。他轻轻扬了扬下巴。

乐正手中的玉尺猛地敲击在编钟架上,发出清晰的指令。

《明君曲》!

早已准备好的乐工们,如同被上紧了发条的傀儡,瞬间进入状态。笙箫管笛齐鸣,琴瑟琵琶合奏,宏大的乐声再次充斥大厅。但这乐声的节奏、旋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神不由自主随之沉浮的韵律。

绿珠动了。

她的舞姿,并非时下流行的柔媚婉转,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巫祝祭祀般的古拙与空灵。广袖舒卷,如流风回雪;纤腰折转,似弱柳扶风;足尖轻点于厚重的绒毯,却仿佛踏在无形的虚空,每一步都契合着《明君曲》某个玄奥的节点。她脖颈上那支珊瑚钗,随着她的舞动,散发出更加柔和温润的淡红光晕,如同为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月华纱衣。这光晕似乎有安定心神的作用,让那些投向她的、充满欲念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柔和、沉静下来。

然而,谢昭的心却在不断下沉!

他的社会学思维在疯狂运转,剥离着这极致美丽下的冰冷逻辑:

绿珠: 并非单纯的舞姬!她是石崇最珍贵的“藏品”,是这场永恒奢靡轮回的“祭品”与“稳定器”!她的舞,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维持这个规则时空平衡的关键节点之一!那支温润的珊瑚钗,是她的“锁链”,也是她的“护身符”。

石崇(石侯): 规则化身!他手中的暗红珊瑚钗,才是真正的、充满不祥与杀机的规则焦点!绿珠的钗,很可能是那支暗红钗的“子体”或“镜像”,用于吸收、转化、或者……掩盖暗红钗的某些负面效应?如同在剧毒之物旁放置的解毒草。

《明君曲》与舞蹈: 绝非单纯的娱乐!这是某种仪轨!乐声的韵律,舞步的节点,都在无形中引导、汇聚着某种场域力量,维持着金谷园这个“永恒奢靡”规则时空的运转!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舞步的错漏,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规则反噬!

就在谢昭心念电转之际,异变陡生!

一个穿着紫色锦袍、醉醺醺的年轻士族(王敦之侄王棱),不知何时竟摇摇晃晃地离了席,手中高举着一个硕大的、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金杯,里面琥珀色的酒液晃荡着泼洒出来。他脸上带着淫邪的痴笑,脚步踉跄,直直地朝着正在大厅中央旋舞的绿珠扑去!

“绿珠姑娘……仙……仙子……陪本公子……饮……饮一杯……”

“大胆!” 石府管家尖利的呵斥声响起,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看戏般的放纵。石崇依旧斜倚在榻上,把玩着那支暗红珊瑚钗,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幕,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残酷的兴味。

绿珠的舞步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她轻盈地旋身避过王棱的扑抱,如同受惊的白鹿,清丽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惊惶与无助。她脖颈上的珊瑚钗光华急促闪烁,淡红的光晕变得紊乱。

乐声,也因为这突发的变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迟滞!某个关键的旋律节点,慢了微不足道的半拍!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规则涟漪,瞬间扫过整个大厅!

谢昭的眉心烙印猛地一跳!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异响,来自谢昭前排!

一个怀抱琵琶的乐工,身体猛地一僵!他正低头专注地拨弄着琴弦,试图跟上那被打乱的节奏。但就在那乐声迟滞的瞬间,他按在琴弦上的左手食指,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没有鲜血四溅!没有骨骼碎裂!那根食指,连同指甲和指骨,如同内部被塞入了微型炸弹,瞬间化作一团暗红色的、散发着焦糊肉味的血雾!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细微、却令人作呕的蛋白质烧焦气味!

“呃……” 那乐工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闷哼。剧烈的痛苦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但他死死咬住嘴唇,甚至不敢低头看一眼自己消失的食指,右手依旧死死抱着琵琶,仅剩的几根手指颤抖着,试图继续拨弦!因为他知道,停下,或者惨叫出声,只会招来比断指恐怖百倍的惩罚!

周围的乐工们身体同时一僵,头垂得更低了,按在乐器上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石崇的目光,终于从绿珠和王棱身上移开,懒洋洋地瞥向乐工队列这边。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掠过那个断指乐工,掠过谢昭,掠过所有噤若寒蝉的乐工。他嘴角那丝残酷的意味更浓了。

“聒噪。”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管家立刻会意,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两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甲士如同鬼魅般出现,一左一右架起那个断指乐工,如同拖一条死狗,无声无息地迅速将他拖离了大厅。地面上,只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被拖拽出的、带着暗红血雾的痕迹,很快就被无声滑过的侍女用湿布擦去。

宴席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王棱似乎被这血腥的一幕稍稍惊醒了些酒意,愣在原地。绿珠趁机退到了舞池边缘,脸色依旧苍白,胸口微微起伏。

石崇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慵懒地换了个姿势,目光重新落回手中那支暗红珊瑚钗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血泪般的宝石。

“继续。” 他命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仿佛刚刚欣赏完一场精彩的余兴节目。

乐正的玉尺再次敲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明君曲》的旋律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乐工们的演奏更加精准,也更加……死气沉沉。每一个音符都绷紧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断裂。

谢昭低垂着头,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自己按在粗糙琴弦上的手指。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和琴弦的韧劲。胃里那股因为奢靡景象和记忆冲击而翻腾的酸腐呕意,此刻被一种更加冰冷的、源于阶级碾压和规则残酷的杀机彻底冻结。

他仿佛看到无数条无形的丝线,从石崇手中那支暗红珊瑚钗延伸出来,缠绕在绿珠的钗上,缠绕在每一个乐工颤抖的手指上,缠绕在每一个宾客迷醉而空洞的瞳孔深处,缠绕在侍女麻木的脸上,缠绕在那些散发着宝光的奇珍异宝之上……最终,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金谷园的、华丽而致命的巨网。

而他,就是这张网中,一只微不足道、随时可能被碾碎的蝼蚁——寒门乐师,徵七。

二十五世纪虚拟伊甸园的舒适泡影,被这真实历史中最黑暗奢靡的规则炼狱,彻底击碎。遗忘历史的代价,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在他这具被国运淬炼过的躯壳里,刻下新的血痕。

虚拟与历史,在这一刻达成了最荒诞也最残酷的共鸣——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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