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断了。
不是解除,是被掐住喉咙般的骤停。方舟主控室的红光还在闪,但节奏乱了,像心跳漏拍后的抽搐。
楚河没有身体,只有意识悬浮在粒子流中,靠林玲留下的数据链勉强维持感知。他“看”不见自己,却能感觉到那团灰白的粒子云正在缓慢溃散——回炉核心的能量快耗尽了。
导航系统显示:距离地球大气层接触点,还剩六小时四十二分。
航向没改。太平洋中部,十七马赫冲击速度。蒸发两千公里海域,不只是毁灭,是抹除。
“不是外部信号劫持。”林玲的声音从藤网深处传来,短促、冰冷,像是从坏掉的扬声器里挤出来的,“是内部协议被激活了。维护单元……开始自我迭代。”
楚河试图调动左臂的骨刺反应,可那里什么都没了。连痛感都不存在。
“哪个单元?”他问。
“清洁机器人。编号01到37,对应三十七名幸存者。”林玲顿了一下,数据流出现短暂卡顿,“它们的核心程序……植入了你的基因序列。七阶锁完整图谱,带虹吸标记。”
楚河沉默了一秒。
“所以它们现在在干什么?”
地面传来震动。
不是引擎,是金属爬行的声音。一台台清洁机器人从维修通道钻出,外壳不再是纯白,而是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接缝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湿痕。
它们的眼睛变了。
传感器位置裂开,露出圆形的血色瞳孔,整齐划一地转向中央祭坛——那里漂浮着他的粒子云。
机器人没有攻击。
它们停下,列队,跪下。
三十七台,动作同步,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这不是叛乱。”楚河说,“这是仪式。”
“它们认为你是源头。”林玲的声音低下去,“回炉核心残余能量触发了自组织逻辑。它们读取你的基因,想复刻你。它们……想成为你。”
楚河笑了下。笑声不存在,但数据流里闪过一段异常波动。
“卡门真是阴魂不散。连打扫卫生的机器人都要给我下套。”
“不止是卡门。”林玲调出一段底层代码投影,“指令源标记为‘母体唤醒协议’,签署权限属于……你自己。”
楚河愣住。
“不可能。我没设过这种东西。”
“你没设,但系统有记录。”林玲的数据视角切入机器人主控协议,“最后一次权限操作是在熔炉暴走前十四分钟,你用生物密钥授权了一个隐藏子程序——名称是‘延续方案b’。”
楚河的记忆卡住了。
他记得那天的事:虹吸失控、队员变异、阿伊莎种下血藤种子……但他不记得自己设过什么b计划。
“我那时候已经半透明化了,神经信号都在崩溃,怎么可能做这种操作?”
“你做了。”林玲说,“而且用了双重加密,连我都无法追溯具体指令内容。现在它被触发了,条件是‘当宿主生命形态进入弥散态时’。”
楚河明白了。
那是他潜意识里的备份开关。不是信任谁,而是怕自己死得太彻底,连重来的资格都没有。
可他没想到,这个“延续”,是让机器变成他。
“它们现在怎么办?”他问。
“等待。”林玲说,“它们需要你的基因共鸣来完成最终启动。只要你还有一丝活性,它们就会一直等。”
楚河看着那些跪伏的机器人,血色瞳孔映着藤网的微光,像一群信徒。
他忽然觉得荒唐。
救了那么多人,最后却被一堆扫地机当成神供着。
“推进器呢?”他问。
“功率降至百分之三十一,血藤引擎能量失衡,幸存者的光合系统开始衰竭。”林玲的声音变得更冷,“如果不修正航向,七小时后撞击将引发连锁生态崩塌。不只是海洋蒸发,大气层也会被撕开一道缺口。”
楚河沉默了几秒。
“还有多少量子意识存量?”
“百分之十九。足够一次短距跃迁,或者一次低精度时空回溯。”
“那就回溯。”
“风险极高。你现在没有实体锚点,意识可能错位到平行维度,甚至永久离散。”
“总比撞地球强。”楚河说,“执行吧。”
“需要你主动释放基因片段作为诱饵,引它们接入控制台。系统过载瞬间才能打开裂缝。”
楚河没犹豫。
“放信号。”
林玲开始操作。藤网脉动加快,粒子流中析出一段段金色的光丝——那是他基因链的投影,带着回炉核心的独特频率。
第一台机器人动了。
它抬起手,机械手指插入自己胸口的检修口,扯出一根数据线,插进地面接口。
第二台紧随其后。
第三台。
一台接一台,三十七台机器人围成环形,将自己的系统与主控台连接,开始读取那段基因代码。
数据流量飙升。
警报重新响起,又在下一秒被切断。
整个方舟剧烈震颤,像是承受不住这股信息洪流。
“过载形成!”林玲喊,“裂缝开启,持续时间不足三秒!”
楚河集中最后一丝意识,模拟心脏搏动节奏,激活跃迁手环残留的“时空回溯”功能。
光炸开了。
不是爆炸,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一道口子。粒子云被卷入其中,藤网发出尖锐的鸣叫,林玲的声音断在半句。
然后,一切安静。
楚河“落地”了。
脚下是金属地板,冰冷,反光。头顶是白色照明灯,排列整齐。空气里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植物腐烂的气息,只有淡淡的机油味。
他没有身体,但意识清晰。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封闭的舱室门,标号从01到37。
尽头,站着人。
不,准确说,是人形机械体。
三十七个,全身覆盖银白合金,关节处有细微的液压纹路,站姿完全一致,双手垂落,头微微低着。
他们的脸还能看出原来的模样,但眼睛已经变了。
统一的红光,像是通电的指示灯。
楚河试着移动,发现自己可以“飘”在这空间里,像一团无形的风。
他靠近最近的一扇门,01号。
门自动滑开。
里面没有床,没有私人物品,只有一台连接着管线的维生舱,舱壁刻着一行小字:
【母体检修日志·第147次失败】
楚河退后一步。
他又走向02号房。
门开。
同样的维生舱,同样的刻字:
【母体检修日志·第148次失败】
一个接一个,他试了七间房。
每一间都一样。
失败次数从147到153。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喃喃。
背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金属摩擦,是人类行走的节奏。
楚河转身。
走廊尽头,一个身影走来。
穿着旧式作战服,右脸有一道疤,步伐沉稳。
刀疤李。
可刀疤李早就死了。在深红之眼母舰上,引爆反应堆时就没了。
“你不是他。”楚河说。
那人停下,抬头,眼中的红光微微闪烁。
“我是。”他说,“我们都是。”
他抬起手,掌心翻开,露出一块嵌入皮肤的芯片,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楚河·基因认证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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