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出口的铁盖被掀开时，边缘锈屑簌簌落在楚河肩头。他没抖，只是单手撑地爬出，动作略显迟滞。左臂内侧那块嵌入皮肤的核心区域正泛着微光，像一块烧到将熄的炭。
林玲紧跟着钻出来，膝盖磕在冰壳上发出闷响。她没吭声，但手指已经在腕部接口处快速滑动，试图重新接入地磁网。阿伊莎伏在楚河背上，呼吸浅而急，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三人刚离开通道不足十步，脚下的冰层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那种上下颠簸，而是从深处传来的一记脉冲，像是整片大陆被人敲响了钟。楚河踉跄半步，立刻把阿伊莎放下，让她靠在一块凸起的玄武岩后。林玲扑跪在地，掌心贴住冰面，电子脑高速运转的嗡鸣从她颅骨传出。
“不是自然断裂。”她声音发紧，“频率是定向的，有人在用共振波撕开地壳。”
话音未落，东南方向的冰原炸开一道百米裂痕。碎冰如炮弹般四射，砸进远处残存的金属支架中，叮当乱响。一股赤红色的能量流顺着裂缝升腾而起，直冲云霄，天空瞬间被染成病态的暗红。
楚河抬头，视网膜上的文明筛选器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一个从未见过的标识：【根源级存在-01】。威胁值爆表，来源未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道裂缝中央缓缓升起一个轮廓——十层楼高的机甲，通体漆黑，关节处流淌着暗红纹路，像血管一样搏动。双肩搭载螺旋阵列炮台，背部延伸出六根折叠翼状结构，胸口位置镶嵌着一枚不规则晶体，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明灭。
林玲瞳孔一缩：“那是……深红裁决者？”
阿伊莎突然抬手，手臂上残留的血藤根系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继而全部朝向那台机甲的方向伸展，仿佛被某种引力牵引。
楚河盯着那枚胸口晶体，喉咙发干。
他认得那个形状。
梦里出现过三次。前世意识消散前，他亲手将最后一部分自我封入的容器，就是这个形态。不是设计图，不是概念模型，而是他曾经寄居过的回炉核心本体。
机甲还未落地，他左臂的核心已开始剧烈震颤。皮肤下金属光泽迅速蔓延，肌肉纤维不受控地扭曲变形，兽化征兆提前触发。七阶基因锁自动开启，体内能量逆流冲击神经束，眼前一阵发黑。
他咬牙抽出雷电骨刺，狠狠扎进地面。电流顺着冰层扩散，短暂切断了部分共鸣路径。身体僵了几秒，总算稳住。
林玲立刻翻腕，将一根导线插入自己颈侧接口，另一端连上楚河的神经桥接点。生物电反向注入，帮他压下系统紊乱。
“别让它再靠近！”她喘着气说，“你的核心正在被同步！”
就在这时，扩音器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优雅，冷静，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笑意。
“旧主人，让我们完成最后的仪式。”
楚河猛地抬头。
卡门。
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炸开。所有被深红编码操控的事件链条瞬间串联——血藤变异、时间循环陷阱、白龙的引导……全是为了把他带到这一刻。
“你用了我的核心。”楚河低声道，声音沙哑，“拿它造了这东西。”
“不只是使用。”机甲缓缓落地，双足陷入冰层三米，“我是以你为原型重建的审判终端。你的记忆、逻辑、战斗本能，全都刻录在驱动协议里。你说它是机器，还是另一个你？”
楚河没答。他盯着那枚胸口晶体，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不是复制品。
那是他丢失的那一部分。
机甲迈步向前，每一步都引发地壳共振。冰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裂缝蔓延速度超过每秒十米。远处的地平线已经开始塌陷，海水倒灌进来，又被瞬间冻结。
林玲趴在地上，读取器屏幕闪出一组数据：“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崩解。冰层下面有能量漩涡，正在抽取地核动力！”
“目标呢？”楚河问。
“信号指向月球背面。”她抬头，“有个超高密度能量源，标记为‘基因熔炉’。”
阿伊莎突然挣扎着站起身，踉跄两步走到空地中央。她抬起手，所有残存的血藤根系如触须般扬起，齐齐指向天际。
“启动熔炉需要钥匙。”她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必须是……活体回炉核心宿主的完整意识……”
话没说完，半空中骤然浮现数道幽蓝色锁链，无声无息缠上她的四肢与脖颈。那些锁链没有实体质感，更像是空间本身的褶皱被强行扭成束缚形态。
楚河暴起冲去，却被一股无形力场弹退。他摔在冰面上，左臂核心再次剧烈震动，几乎要破皮而出。
下一瞬，刀疤李的残影在空中闪现。他半透明的身体扭曲着，嘴唇开合，声音断续：
“需要……楚河的回炉核心……作为激活媒介……”
话音未落，几道蓝光横扫而过，残影如数据碎片般被撕碎。
风停了。
冰裂声却越来越密。
深红裁决者缓缓抬起右臂，肩部炮台开始充能，胸口晶体亮度陡增。整个机体仿佛活了过来，呼吸、心跳、思维都在同步运转。
卡门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带着某种仪式感：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接近真相，都会有人出现引导你吗？因为这条路，本就是为你铺好的。”
楚河撑着雷电骨刺站起来，左臂已经完全进入兽化状态，指尖泛着金属冷光。他没看机甲，而是低头看向自己手臂上的核心。
那里正传出一种熟悉的震频。
像是回应，又像是召唤。
林玲瘫坐在岩石后，电子脑冒出一缕青烟，运算能力彻底中断。她死死盯着那台机甲，忽然喊出一句：
“它不是想杀你！它是想把你接回去！”
阿伊莎悬在半空，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嘴角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楚河抬起头，视线穿过机甲胸口的晶体，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月球背面，一座巨大的熔炉正在苏醒。
而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像一台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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