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没有风，只有永恒的、带着腥甜气息的沉闷。浑浊的河水无声流淌，河面上偶尔泛起不祥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令人心智恍惚的微光。
黑无常（代号h-742）和白无常（代号w-319）悬浮在河面上空，手中的“勾魂令pro max”闪烁着冰冷的幽光。他们面前，是一支麻木前行、眼神空洞的新魂队伍。
“效率！注意效率！”黑无常的声音通过法器扩音，在死寂的河岸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今日‘引渡指标’还差三百七十一！照这个速度，月底‘优秀鬼差小组’评定又要被牛头马面那组抢走！”
白无常快速滑动着电子卷宗，上面实时更新着数据：“h-742，根据‘投胎周转率’模型计算，若想完成本季度‘灵魂流转总量’KpI，我们需将平均单魂审核时间压缩至4.7秒以下。但目前，因部分魂魄执念过深，平均耗时已达5.3秒。”
一个中年妇女的亡魂突然脱离队伍，哭喊着要回去看她刚上小学的女儿。黑无常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中锁链一抖，一道冰冷的能量冲击直接让那亡魂剧烈颤抖，瞬间变得呆滞茫然，被强行推回了队伍。
“执念过深，影响整体效率，按条例进行‘初步净化处理’。”黑无常面无表情地记录。
白无常补充道：“已标记，该魂后续需加饮15%剂量的孟婆汤，以确保投胎后不会因前世记忆残留引发‘跨界情感纠纷’，增加售后成本。”
他们像两条高效的流水线工人，精准而冷漠地处理着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引渡、初步审核、打上标签、送往下一站……一切都为了那冰冷的数字和评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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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地府深处。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阴森殿宇，反而更像一个庞大无比的现代化数据中心。无数闪烁着符文的光缆如同血管般遍布穹顶，巨大的全息屏幕悬浮空中，实时显示着各殿工作进度、灵魂流转数据、资源消耗统计……
而在其中一间标注着 【审计司·核心机房】 的房间内，气氛却与外界的“高效”格格不入。
钟小妹，地府首席判官之一，正对着一面几乎覆盖了整个墙壁的、由无数不断变化的古老算盘虚影构成的“万象算壁”，眉头紧锁。她看起来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扎着双丫髻，一身利落的现代职业装，与周围古朴的算盘虚影形成奇妙反差。
她的手指在虚空中飞快拨动，那些算盘珠子随之噼啪作响，迸溅出代表不同数据含义的金色或红色火花。
“不对……又对不上！”她喃喃自语，声音清脆却带着压抑的怒火，“‘忘川水净化材料’专项支出，同比暴涨百分之三百二十，但‘灵魂净化满意度’指标却连续十七个季度下滑！‘迷魂草’采购量超出安全库存标准四十倍，用途标注全是‘常规损耗’？这损耗是被谁当饭吃了吗？！”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流，算盘珠子疯狂跳动，勾勒出复杂的因果线。
“还有这‘勾魂KpI’……引渡数量是上去了，可‘冤假错案率’和‘灵魂损伤投诉率’也跟着飙升！下面那些家伙，为了完成任务，都快把阳间搞得鸡飞狗跳了！这哪里是维护轮回，这是在掘轮回的根基！”
她越算越气，猛地一拍虚空，整个算壁的光芒都剧烈闪烁了一下。
“阎君到底在干什么？这些报告我递上去不下十次了！每次都是‘已阅，酌情处理’！再这么下去，地府的金融体系和信用体系都要被这庞大的灰色支出和无效KpI拖垮了！”
就在这时，她腰间一枚不起眼的、形如铜钱的玉佩轻轻震动起来，散发出微弱的、与这地府格格不入的纯净阳气。
钟小妹眼神一凝，迅速布下几道隔音禁制，接通了通讯。
“齐风雅？你居然会主动联系我？阳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但随即变得严肃，“不对，你用的是加密频道。出什么事了？”
栖心民宿内，齐风雅对着面前一面水镜，镜中映出的正是钟小妹的身影。张启站在一旁，静静聆听。
“小妹，长话短说。”齐风雅沉声道，“地府的忘川水，最近是否异常浑浊？孟婆汤的功效，是否大不如前？”
钟小妹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正为此事头疼！审计数据显示异常，但我派人去常规抽检，回报都说‘一切正常’！这里面肯定有鬼！”
“确实有鬼，而且来头不小。”齐风雅看了一眼张启，“这位是天庭监察使张启。我们怀疑，有人系统性地在孟婆汤原料中掺入迷魂草和怨念残渣，进行大规模的记忆污染。”
张启上前一步，对着水镜亮出监察使令牌，并将部分从画家身上提取的、经过分析的污染数据通过特殊通道传输过去：“钟判官，这是我们在阳间捕获的污染样本分析报告，源头直指地府忘川。我们需要你内部协助，查明物资采购和质检环节的漏洞。”
钟小妹快速浏览着数据，她面前的算壁自动将数据纳入演算，瞬间得出了与张启他们相似的结论，甚至更具体地指向了几个负责相关事务的部门。
“果然如此！”钟小妹咬牙切齿，“我就说账目不对！‘净尘沙’的供应商，‘三界通宝银行’旗下的‘冥府建材’，他们的资质审核就有问题，但采购司那边每次都强行通过！还有‘迷魂草’，大部分流向了‘魇婆记忆工坊’这个黑市机构，但有一小批去向不明，现在看来……”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明白了。我会动用审计司的最高权限，秘密核查这几条线的详细账目和交接记录。阎君那边……我暂时无法信任。”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们要小心。地府现在这套畸形的KpI考核制度，就是阎无赦上位后强力推行的。它让大部分底层鬼差疲于奔命，无暇深思，也成了掩盖许多问题的烟雾弹。黑白无常他们……某种程度上也是这套制度的受害者，但他们的行为，确实在加剧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明白。”齐风雅点头，“你自己也小心，对方既然能瞒天过海，势力必然盘根错节。”
“放心，论查账，还没人能瞒过我钟小妹的算盘！”少女判官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甚至有些桀骜的笑容，“一有发现，我会立刻通知你们。这群蛀虫，把地府搞得乌烟瘴气，是时候好好清算一下了！”
通讯结束。
张启看向齐风雅：“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阎无赦的嫌疑，非常大。”
齐风雅目光深沉：“KpI只是表象，其目的是让整个地府机器麻木运转，方便他推行真正的‘忘川计划’。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尤其是能将他和魔界勾结，以及‘忘川计划’全貌联系起来的铁证。”
地府的战火，首先在无人可见的账本与数据层面，被悄然点燃。
而在阳间，初步觉醒的李慕白，正对照着脑海中残缺的“净世灵汤”配方，在城市最大的中药材市场里，艰难地辨认着那些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草药。他的指尖触碰到一株干枯的“清心草”时，体内那股温热的力量再次悄然流转。
风暴正在汇聚，从地府的账房到人间的药铺，一张针对三界根基的无形巨网，正被缓缓撕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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