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明猛地回头。
只见那位本该在宅邸内的目标，带着一队护卫，堵死了他的退路！
“因为你放出的那些肮脏玩意儿……我的长子死了！你，该死。”
“杀！”领主一声令下，护卫们将方既明围住。
又一次徘徊生死关头，方既明学会了冷静。
“幸好昨晚画得多！”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手已探入怀中，抽出一张困阵，毫不犹豫地注入魔力激活。
一道半透明的淡蓝色屏障以他为中心张开，将护卫们暂时隔绝在外，为他争取施法时间。
屏障外，那领主并未急于动手。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方既明手中不断抽出的预制法阵，脸上露出了略带鄙夷的笑容：
“哈！真是……别开生面。” 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魔力运转如此拙劣，还能想到这种使用方法？有意思！”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方既明根本不在意施法是否“优雅”或“正统”。此刻，他就是人形法术发射器！
方既明怀中可是有厚厚一叠法阵，他看都不看功效，就不要钱似的激活。
法阵激活后射出的法术能量，绕过了挡在身前的护卫，只追着领主一个人而去。
可能是一张闪光阵的效果，莫名其妙的白光无差别闪到了所有人的眼睛，硬控在场所有人。
方既明也闭着眼睛流泪继续激活法阵，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藤蔓缠上领主的脚踝和小腿，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两张随机召唤阵被激活。
一只蠕动着布满吸盘的触手的巨大触手怪凭空出现，正准备对现场生命无差别攻击时，旁边空间扭曲，钻出一个浑身覆盖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眼珠怪物！
这两个被召唤出来的玩意儿，非但没有攻击敌人，反而像看到了宿敌，二话不说就嘶吼着扭打成一团。
触手抽打着眼珠，眼珠迸射出光束灼烧触手。
“轰隆隆！”触手拍打声。
“滋滋滋…”光束灼烧声。
场面实在是混乱。
护卫们被强光闪瞎，又被这俩怪物内斗差点误伤，不得不先退出这片战场。
领主被藤蔓束缚，又惊又怒地运转魔力试图挣脱，并大喊大叫，指挥着护卫，但场面已经失控。
方既明深知这只是权宜之计。
这些法阵能制造混乱、拖延时间，但领主迟早可以脱身，一旦他摆脱藤蔓或适应了混乱，就是他方既明的死期！
“赌一把大的！”他抽出一张招魂阵，改换阵法布置，将其改造成一张聚阴阵。
这里阴气那么多，刚好可以因地制宜……至于后果，总不至于死了吧。
他用尽魔力，激活这张聚阴阵。
嗡——！
不知道是魔力涌动的声音，还是方既明开始耳鸣。
他只感觉到因为这个领主而死的人……
不只是他们，在这片领地上枉死之人的怨气、痛苦、绝望……都向阵法中心的方既明涌来。
阴气入体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血管在结冰，骨髓在被无数冰针穿刺！
深入灵魂的寒冷与剧痛差点让他当场昏厥。
折磨、诅咒、仇恨、愤怒……各种负面情绪几乎吞没了他的理智。
要是这样才能活，他感觉还不如死了。
努力保持理智，尝试控制这股力量。
领主脸上写满了恐慌：“疯了，疯了！哪来的疯子？”
他的魔力终于化解了同为魔力幻化的藤蔓，他已经完全忘了长子死了的事，转身就跑。
方既明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耳边只有无数亡魂恼人的哀嚎，脑海里充满这些亡魂死前遭受的折磨。
或许是他尚存的理智知道他的目标是谁，又或许此地怨念大都有一个共同的怨恨对象。
方既明生涩地控制这股阴冷而强大的力量，以指尖为引导，向领主冲去。
强大的阴气轻易地穿透几层魔力护盾，领主倒下了。
护卫们看着领主被一招毙命，反应过来后，抵抗意志彻底崩溃，四散奔逃。
方既明没有关注已经死去的领主，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他想到聚阴的办法时，并没有预设该怎么解决身体里残留的阴气。
体内，那些强行汇聚的磅礴阴气失去了目标，只能在他体内肆虐。
这就是阿尔图陷入疯狂时的感觉吗？
亡魂的哀嚎反复穿刺着他的意识，他调动起最后一丝清明，试图压制这股疯狂，但阴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他的反抗而更加狂暴。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变成这这些怨气的一部分，变成一个新的怨灵……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方既明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
身上的冰寒与剧痛消失了，他躺在一片狼藉的草地上，除了脑袋像被重锤砸过般胀痛不已，身体竟奇迹般地没有其他明显不适？
残留的阴气呢？疯狂呢？后遗症呢？
“醒了？”
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方既明一个激灵，艰难地撑坐起来，循声望去是茵苏希娜。
那位本在他左手小臂沉睡的公主亡魂，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凝实的虚影形态悬浮在他身侧。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您……” 方既明刚想开口，就被茵苏希娜冷冽的声音打断。
“我和你说过，” 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质询的语气 ，“沐浴星光，会让我恢复得快些。”
方既明想起当时凝视星空时被星灵们注视的感觉，背后发麻。
更何况方既明对被他们称为高原圣主的那位星灵并没什么好感，毕竟游戏里就是那家伙和莎姬做些邪恶的交易，让祂降临还需要献祭无辜者……
当然这些念头他只敢压在心底，不敢泄露分毫。
他讪讪一笑，试图搪塞：“书里说‘不要凝视群星’嘛。”
他赶紧转移话题，跟阿尔图混久了，语气流露的都自然而然了。
他言语中带上真切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是……是公主殿下您救了我？”
茵苏希娜并未纠缠于星空的话题：“是那些阴气将我从沉眠中唤醒。“
“其中最为精纯、能与我本源相合的部分，已经被我吸收。 剩余驳杂暴戾的，我已尽力替你引导、驱散出体外。但仍有一部分，与你的血肉与灵魂交融，只能待其缓慢消解，或寻他法祓除。”
方既明心头一松，正想顺杆爬，说些“公主神通广大”、“再生父母”之类的奉承话，茵苏希娜冰冷的话语却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然而，您的所作所为，令我极其失望，方既明。”她的语气冰冷，带着讽刺与失望。
“您口口声声承诺要颠覆这暴虐的王朝，改朝换代。可眼下，您却在做什么？” 她半透明的手指指向领主早已冰冷的尸体。
“您在做苏丹的走狗，为了他的玩乐，清除异己，攫取权位！”
方既明脸上的讪笑僵住，随即涌上的是被误解的急切，他可是真心想搞革命的呀！
“公主殿下！” 方既明强忍着头痛，目光迎上茵苏希娜冰冷的视线。
这临时组织语言的能力也是越来越强了，张口就来。
“我杀此人，首要为自保。贵族视我为眼中钉，苏丹视我为玩物，在他们两方手中活下去，才是一切谋划的基石。
“其次，此人虐杀成性，死有余辜。取其性命是为这累累血债讨还公道！否则我大可以大街上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干掉，而非过来拼命。若您不信，待会儿我会去他的宅邸搜罗罪证，您可以作为见证。
“最后，关于改朝换代。唯有掌控权利、领地与资源，我才能摆脱待宰羔羊的身份，才有入局的资格，才有机会接触权力核心，培植我们的人手！才能…像一颗楔入腐朽巨木的钉子，从内部将其撕裂！
“我们所想的一切并不能只停留在空中楼阁，还需要立足之地，这样种下的种子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方既明说的是条理清晰，这几个小比喻和小排比用的，让他在心底沾沾自喜。
茵苏希娜那虚幻的身影沉默着，冰冷的目光依旧审视着他， 她并未立刻反驳，也未曾表示赞同。
最后，那白色的虚影渐渐变淡，只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低语萦绕在方既明耳边：“记住你今日之言，方既明。我会拭目以待。”
左手小臂恢复了熟悉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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