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通讯员小王浑身湿透地冲进院子，手里攥着一份电报：报告！前沿观察哨发现敌军装甲部队正在集结！
张胜寒手中的匕首收回腰间。她猛地站起身，潮湿的军装下摆溅起一串水珠。铁路看到她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具体方位？铁路已经恢复了作战状态，声音沉稳有力。
东北方向，约五公里处，至少十辆坦克和二十辆运兵车。
指挥部的门突然被推开，团长的大嗓门传遍整个院子：所有作战参谋立即集合！他的目光扫过院子，在看到张胜寒时顿了顿：卫生队做好接收重伤员的准备。
张胜寒完全无视了团长的命令，仿佛他的话如同耳旁风一般。她漫不经心地在袖子上擦拭着双手，然后缓缓地从凳子附近拖出一个箱子。
当她掀开铁皮箱盖时，一阵刺耳的“吱呀”声骤然响起，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百八十多枚菠萝手雷，黄铜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铁路的目光被这个箱子吸引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看向张胜寒，满脸惊愕地问道：“菠萝手雷？”
张胜寒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嗯，先把坦克和运兵车炸了，不然伤亡会无法控制。”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其中蕴含的坚定却是毋庸置疑的。
在说话的同时，张胜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雷的纹路，似乎在感受着它们的质感和威力。由于太过用力，她的指节都微微发白了。
就在这时，铁路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张胜寒的手腕，阻止了她继续动作。张胜寒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只见铁路从内兜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着的巧克力，迅速塞进了她的手中。
这块巧克力显然已经被铁路的体温捂得温热，甚至连边角处都有些融化了。
张胜寒愣了一下，巧克力在她掌心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她记得这是上个月缴获的大熊补给品，整个团里都没几块。她想推辞，抬头却对上铁路担忧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像是暴雨前的天空。
别逞强，我和老王配合你。铁路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雨声淹没。他粗糙的手指在她腕间停留了一瞬，温度灼人。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夹杂着金属履带碾过泥地的刺耳声响。张胜寒迅速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三下五除二将箱子里面的菠萝手雷全身上下都放满，转身时发梢甩出一串水珠。
走吧。她突然回头，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但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在昏暗的雨幕中亮得惊人。
铁路稳稳地接住了扔过来的手雷，那冰凉的金属表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他的手微微一颤，仿佛能感受到她刚才握着手雷时的紧张与决绝。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张胜寒已经如同一道闪电般快步冲进了那茫茫的雨幕之中。
她的步伐轻盈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雨水上的舞蹈，却又带着一种无法阻挡的力量。她那瘦削的背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那片朦胧的灰色之中。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一把出鞘的剑，寒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炮声如雷，震耳欲聋。那声音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震得屋檐下的水帘都剧烈地晃动起来。紧接着，一块碎瓦从房顶掉落下来，直直地砸在了铁路的脚边，溅起的泥水如雨点般洒落在他的裤腿上，瞬间将他的裤腿染成了一片泥色。
铁路没有丝毫的停顿，他迅速地将手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张胜寒冲出去的方向狂奔而去。雨水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顺着他的脖颈流进了衣领里，那刺骨的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的脚步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溅湿了他的鞋子和裤脚。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追上张胜寒，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当他经过灶房时，透过那扇半掩着的门，他瞥见了王国安正带着几个小战士忙碌地把刚泡好的奶粉分给伤员们。热气腾腾的奶香与硝烟味交织在一起，在这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那些伤员们捧着搪瓷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他们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但尽管如此，没有一个人发出一声呻吟，他们都默默地忍受着身体的痛苦，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韧和不屈。
老铁！王国安喊住他，递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你干什么去？张胜寒刚才怎么又冲出去做什么了？老王的眉头拧成疙瘩，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铁路接过缸子，滚烫的奶水差点烫到舌头。他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炮声越来越近，震得缸子里的奶面泛起细密的波纹。
赶紧去拿手雷，跟上。铁路把缸子塞回王国安手里，两个男人的目光在雨中对视了一秒。无需多言，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决心。那是视死如归的默契，是多年并肩作战淬炼出的信任。
王国安看着跑远的两人，赶紧跑到屋檐下，将手雷揣进随身的袋里，向着二人的方向跑去。距离越近，炮声越大，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气浪掀起的泥浆泼了他一身。
小豆子和李军、汤原三人对视一眼。李军快速安排王海军照顾伤员，小豆子和汤原二话不说，直接抬着手雷的箱子跟了上去。箱子的重量让两个年轻人的手臂青筋暴起，但他们咬紧牙关，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轰鸣的炮声和瓢泼的雨声。张胜寒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像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铁路加快脚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别的什么。他知道，这场战斗过后，有些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此刻，他们只有一个选择——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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