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就这样望着他的背影，某人刚脚步迈开，又顿了顿，背对着林一凡扬了扬下巴，声音闷闷的：“还想知道更多？自己找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心里默默接完了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毕竟啊真正的掌控权从来都握在你自己手里。
“爸爸……呜呜……欣欣……好疼！欣欣...好害怕，欣欣找不到家了……。”气若游丝的呜咽在潮湿的墙角断成碎片，小小的身体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陷在冰冷的泥水里微微抽搐。
脚边是一颗破了的，还沾着血水和泥土的眼睛，头皮被生生撕下一大块，露出的血肉黏着尘土和草屑，每一次颤抖都让未愈合的伤口裂开，暗红的血珠混着黄色的脓水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腥臭的污渍。
女孩本该漂亮的双腿的地方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断口，碎骨碴刺破腐烂的皮肉支棱着，边缘的皮肤早已发黑坏死，蛆虫在伤口深处钻动，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痒痛，可她连蜷缩得更紧些都做不到。
两只小手以反向弯折的角度扭曲着，指关节全部碎裂，断指处露出森白的骨头，被污泥和血痂糊住的掌心，还残留着被钝器反复砸击的淤青与破损。
空荡荡的左眼眶里积着半眶浑浊的血水，每眨一下眼，都有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混着右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在布满鞭痕的脸上冲出两道歪斜的沟壑。
背上的旧伤早已溃烂，新的鞭痕又重叠在上面，深的地方能看见外翻的红肉，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和烟头烫出的焦黑窟窿连成一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味。
喉咙里像塞着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咳嗽时五脏六腑都像被搅碎，伤口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只能死死咬着干裂出血的嘴唇，把哭喊咽成细碎的抽噎。
“刘胖胖，你站在那里干嘛？再不回教室，就要迟到了！”
刘志远猛地抬头，逆光里的身影一下子撞进眼里。是蓝白相间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的领口歪歪地敞着，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脖颈，颈后碎发被高马尾拽得服服帖帖，乌黑的发辫随着说话的弧度在背后轻轻晃悠，发尾绑着的粉色皮筋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女孩儿双手叉在腰上，校服的袖子被她卷到小臂，露出白皙胳膊上浅浅的汗渍——大概是刚从操场跑过来。
她的脸迎着光，鼻尖小巧地翘着，几粒淡淡的雀斑撒在鼻梁上，像撒了把星星的碎屑。最惹眼的是那双杏眼，眼尾微微上翘，瞳仁亮得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明明弯着温柔的弧度，眼角却因为着急泛起淡淡的红。
可爱的眉毛蹙成小小的疙瘩，连带着额前的碎刘海都跟着拧在一起，嘴唇撅得能挂住小油瓶儿，有点生气，却气鼓鼓得像只爪子没长齐的小奶猫。
刘志远有一瞬的愣神，连呼吸都慢了半拍。风里飘来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操场青草的味道，把记忆里的夏天铺天盖地卷过来。
“刘胖胖，你干嘛呢？怎么还发起呆来了？”女孩儿跺了下脚，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响，声音脆生生的，“灭绝师太的课要是迟到了，咱俩都要完蛋了！”说着，她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掌心的温热像电流般窜上来，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触感，指腹上还有练钢笔字磨出的薄茧。
两人在洒满阳光的校园里快步跑起来，她的马尾辫时不时扫过他的胳膊，痒痒的。花香追着脚步跑，她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露出小巧的耳垂，上面还带着刚跑完步的红晕。
刘志远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却害怕得不敢说话，怕一开口，这易碎的美梦就会像肥皂泡般炸开。“玲……玲玲……”他的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了。
奔跑的身影，拂过耳畔的微风，连空气里的蝉鸣都清晰得不像话，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回到了那个只要攥着她的手就什么都不怕的年纪。可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那带着花香的风，眼前的光影突然碎了。
“孩儿他爹，让你拿个盘子，怎么这么慢？”女人的声音带着嗔怪，“看都给儿子饿傻了，站在这儿一动不动。”
刘志远还没从奔跑的记忆里抽离，脚步虚浮地转身，左脚突然绊住右脚，重重摔在冰凉的地板上。膝盖磕在瓷砖上的钝痛传来，他却没力气起身，趴在地上，鼻尖萦绕的栀子花香变成了厨房的油烟味，刚刚还温热的掌心只剩下空落落的凉。
“狗蛋儿啊！你别吓爸！”刘爸慌里慌张地扑过来，粗糙的手掌在他背上乱拍，“你看这是几？”他颤巍巍地伸出三根手指。
“瞎嚷嚷什么？”刘妈斜了丈夫一眼，把他扒拉到一边，弯腰轻轻抱起趴在地上的小小刘志远。
她的怀抱柔软又温暖，带着熟悉的肥皂香，手掌一下下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得能化开冰：“小远，小远，不害怕。天要塌，地要垮，爸妈肩膀把它架。风在吼，雷在炸，有咱温暖的家呀。
妖魔鬼怪全不怕，爸妈把它全赶跑……只要有爸爸妈妈在，小远永远都不用害怕，爸爸妈妈会保护小远的。”
“可是妈妈你没有教小远，你离开了小远，要怎么找到你？”刘志远拼了命地想抓住妈妈的手，想攥住那带着皂角香的温暖，可指尖明明触到了布料的褶皱，却怎么也握不紧。那怀抱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被风吹散的烟，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远，连带着那首哄他的童谣，都碎成了耳边嗡嗡的回响。
光影还没在指尖焐热，场景已被扯进另一片温柔的绿。是大学校园里那片种满香樟的树林，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筛下斑驳的金斑，落在满地的落叶上，踩上去沙沙作响。
空气里飘着樟树的清香，还带着熟悉的栀子花香——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像青苹果一样的洗发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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