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里，亲卫们正有条不紊地将陆擎运回来的粮食和鸡鸭分门别类安置妥当。
粮食悉数入库，鸡鸭则分成两批：一半留在营中饲养，供日后加餐；另一半装车覆上防雨布，赶在城门关闭前送往他们在禹州城经营的肉禽铺。
陆擎提着鸡笼回来时，收尾工作已大致完成。
一见他，脸上有疤的那个立即上前要接过鸡笼。
陆擎摆手道：“不必，这只我要用来炖汤。”
他虽没说给谁，但众人立刻明白过来，脸上都浮现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不必说，定是给景姑娘炖的。
脸上有疤的亲卫道：“如此，属下便去伙头军那儿要个炉子过来。”
陆擎正有此意。
“除了炉子，还要煺毛用的热水，再挑些爽口蔬菜来。”
“是！”疤脸亲卫领命而去。
很快，东西备齐。
陆擎手起刀落，一把斩下鸡头，鲜血喷溅的瞬间，他已将空碗凑上前去接鸡血。
很快，整鸡下锅。
陆擎随手拖过只米袋坐下，拿起扇子对着炉火慢慢扇起来。
这时，粮仓门被推开，两名亲卫快步走入，将一只沉甸甸的木箱放在陆擎面前：“少将军，这些是这几日的货款。”
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金锭。
陆擎扫了眼，问道：“汇珍堂那边如何？”
一名亲卫答道：“我们的人一直守着。六儿伤势已无大碍，王传全已开始为他施针。只是他徒弟洪明，仍在私下打听那日之事。”
“姓王的可说了什么？”陆擎眉头微皱。
“王传全倒识相，只字未提，还当众呵斥了洪明。但洪明不死心，转头又去探惠娘的口风。两边都未问出什么。我们怕他多事便使了个绊子，眼下够他焦头烂额一阵子。”亲卫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另外，这两日医馆附近总有些面生的人，变着法子打探六儿的事。”
“是鞑子？”
“尚且不明。这伙人相貌与我们无异，但异常机警，我们的人稍一靠近就会被察觉，至今还没摸到他们的落脚处。”
陆擎眯眼盯着跃动的炉火，沉吟片刻：“你回头再挑几个生面孔混进城，务必找出他们的巢穴。”
“是。”亲卫领命，接着话锋一转，禀报起生意近况，“少将军，年关将至，这几日又雪化路通，有消息说商队要来了。咱们合作的两个铺子每日开门不久就卖空了。两家掌柜都传话来，想趁此机会多备些货，等商队到了，就让他们带货南下，准能赚个盆满钵满。”
陆擎点头：“可以。让城里的兄弟盯紧了，若洪明和惠娘有任何不妥，立刻处理掉！还有，等商队入城后，有好东西，抢先定下。”
“明白！”
亲卫领命而去，陆擎继续守着炉子炖鸡汤。
“哟，咱们陆少将军几时改行当起火头军了？”一道带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擎回头，见兄长陆崇正倚着门框，满脸戏谑。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有答话。
陆崇走近，也拉了袋粮食，一撩衣摆坐下，凑近锅边嗅了嗅：“真香啊。是炖给景姑娘的吧？”
被说中心事，陆擎耳根微热，在自小一起长大的兄长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便低低嗯了一声。
陆崇看着他微红的耳根，笑意更深：“真喜欢？”
自然是喜欢，喜欢的不得了。陆擎抬头看他，一脸认真：“哥，我想娶她。”
陆崇收起了几分玩笑之色，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是好事！景姑娘聪慧明理，与你是良配。兄长自然一万个赞成。不过，”他话锋一转，“你得先确定人家姑娘的心意。景姑娘不是寻常女子，莫要莽撞。”
这番话让陆擎想起前后两次看见她的……景辞的反应确实与他认知里的姑娘天差地别。
换作任何一位乾朝女子，怕是早已羞愤欲死，不是哭闹着要他负责，便是寻死觅活以全名节。
可景辞没有。
陆擎免不了忧虑起来。
景辞这样好，见识气度远超寻常闺阁女子，如同天边皎月。而他，不过一介武夫，看不上他，实属正常。
可……一想到若有朝一日，另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男人，能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身边，见识她的好，甚至触碰那份他曾意外窥见的风景……
他就感觉心口冒火，闷得他喘不过气。
陆崇见弟弟神色变幻不定，一会儿隐隐发青，一会儿又好似怒火上头，立刻猜到了七八分。
心中暗叹：这小子的情路恐怕坎坷的很。
他摇了摇头，说起正事：““冯公公那行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总不能一直用恶疫当借口。”
陆擎脸色一正，扇火的动作不停，语气平淡：“再拖几天。恶疫凶险，哪有那么容易好的。我吩咐过了，让人只给清水稀粥吊着命，每隔一个时辰还给帐子通通气，美其名曰防病气过给旁人。”
他嘴角一扯，“这人啊饿得没了力气，再经冷风一吹，自然就没精神琢磨着怎么搞风搞雨。”
“你小子……”陆崇一愣，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法子……真是够损的！这大冷天的，也不怕真给人冻出个好歹？这可是皇上派来的人。”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也盼着那群人死了干净。
只不过，也就在心里想想。
若这群朝廷官员真死在了北境地界，不出三日，京城的问罪诏书便会连同征讨大军一同抵达，届时他与陆擎必被冠上忤逆大罪，押解进京，连带在京城的母亲及全族一同问斩。
他敛了笑意，又问：“那刘通呢？先前他在你手上吃了那么大一个闷亏，如今又和姓冯的穿一条裤子。若让他知道，是咱们把冯公共治成这副模样，他能善罢甘休？”
陆擎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大哥不用担心，刘通那儿，我也派人送了份土仪过去。”
景辞给了那么多见手青，总不能浪费了。他再借冯公公的名号，让人做好了送过去，他刘通敢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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