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个精致的瓷罐奉于丽妃面前。
青釉罐中，膏体呈深沉的赤红色，散发着浓烈而奇特的药香，隐隐透着辛散通络之气；描金小盒内，则是细腻如尘的浅碧色粉末，甫一开盖，一股清凉醒脑、带着淡淡花木香气的薄荷凉意便弥散开来。
“娘娘容禀，”苏晚棠指着那青釉罐，“此膏名曰‘活血通络散瘀膏’。以道地川红花为君，破血行瘀；辅以上品田三七，止血定痛，散瘀生新；佐以南海乳香、西域没药，行气活血，消肿舒筋；更添川芎、当归尾等数味秘药，共奏活血化瘀、舒筋通络、消肿止痛之奇效。最宜于娘娘此等新伤扭挫之症。用法：每日三次，以温淡盐水净洗患处后，取膏体黄豆大小，掌心焐热化开，均匀敷于肿痛处，再以洁净棉布适度包裹固定。忌沾生水，忌剧烈活动。”
她条理清晰，言语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医者风范。
接着，她又指向那描金小盒：“此乃‘冰麝清音利咽散’。取玉蝴蝶之清润，胖大海之开音，金银花之解毒，辅以上好冰片、麝香（微量）、薄荷脑等，研磨至极细。功效：清咽利喉，生津润燥，开音止痛。娘娘前番在御前慷慨陈词，劳心费神又耗损津液，想必咽喉多有不适。此散可含服少许，徐徐咽下津液；或以温蜜水调服，皆可立感清凉滋润，喉间舒泰。”
丽妃的目光，尤其是落在那罐深红药膏上时，便再也挪不开了。
那浓烈的药香，闻之便觉通体舒畅，似乎连脚踝的疼痛都轻了几分。
她脸上露出“算你还有点良心”的神色，一把将那青釉罐抓在手中，紧紧护住：“哼，这还差不多！” 打开盖子深深嗅了一口，紧蹙的眉头都舒展了些许。
然而，这位将门虎女岂是肯吃亏的主？她眼波流转，瞬间又盯上了那盒碧色润喉散，理直气壮地加码：“这盒清音散，本宫也要了！为了替你讨回公道，本宫在陛下面前嗓子都喊劈了！到现在还干得冒烟！一起算上，全当赔礼！”
苏晚棠唇角几不可察地微抽了一下，旋即恢复温婉，从善如流地点头：“娘娘辛苦，为臣妾之事费心劳神，耗损元气。区区药散，能解娘娘喉间之苦，是臣妾之幸。娘娘尽管拿去便是。”
丽妃这才心满意足，示意贴身宫女将两罐药仔细收好。
她扶着圈椅的雕花扶手，尝试着将伤脚虚虚点地，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倒吸凉气，艳丽的脸庞皱成一团，忽地，她想起什么，动作豪迈地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绣着繁复金线缠枝莲纹的锦绣荷包，“啪”地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拍在苏晚棠身旁的紫檀小几上！荷包鼓胀，发出银锭碰撞的悦耳脆响。
“喏！拿着！”丽妃扬着线条优美的下巴，一副“本宫赏你的”骄矜模样，“本宫行事，向来讲究个公平！这罐活血膏，算你二十两！那盒清音散嘛……看在你配得还不错的份上，算十两！统共三十两雪花官银！够不够？不够本宫再加！” 那架势，仿佛甩出的不是银钱，而是打发叫花子的铜板。
苏晚棠看着几上那价值不菲的锦绣荷包，再瞧瞧丽妃那副“本宫付钱是给你天大面子”的傲娇神情，心中只觉一阵啼笑皆非。
这位将门之女的行事作风，当真是……直来直往，简单粗暴得……透着几分奇异的可爱。
“娘娘厚爱，臣妾愧不敢当。些许自制药膏，本不值……”苏晚棠欠身，欲婉言辞谢。
“叫你拿着就拿着！”丽妃柳眉一竖，不容分说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本宫说值这个价就值！省得那些长舌妇背后嚼舌根，说本宫堂堂妃位，还占你一个小小贵人的便宜！”话音未落，也不等苏晚棠再开口，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强撑着“虎虎生风”的气势，一瘸一拐地挪出了西偏殿。
人刚出院门，隐约便听见随行侍卫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敬畏的嘀咕飘了进来：“……奇了，娘娘这脚伤着，怎地……中气反倒更沛然了？方才那一声‘拿着’，声震屋瓦，比往日训斥奴才时还要洪亮三分……” 想是那“冰麝清音利咽散”尚未入口，其“威名”已先壮了胆气？
苏晚棠望着丽妃那倔强离去的背影，又垂眸看向几上那沉甸甸的锦绣荷包，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缎面，无奈地摇头，唇边却漾开一丝清浅的笑意。
一罐活血膏，一盒润喉散，换三十两纹银？
唔……这买卖，倒也不算亏。
至少，这位脾气火爆、心思却不算复杂的“盟友”，暂时是被这两罐对症的“良药”，结结实实地给“收买”稳当了。
深宫之路，多一个这样的“债主”，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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