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阳光落在摊开的资料上。
李朴站在桌前，手里拿着空调参数表，语速平稳。
“王经理，我们的空调用的是日本进口压缩机，制冷快，噪音还小。工人宿舍用 1.5 匹的，办公楼用 3 匹的，适配性刚好。” 他指着表上的数据，“而且质保两年，只要不是人为损坏，零件和维修全免费。我们在达市有维修网点，24 小时内能上门。”
王经理坐在对面，手指敲着桌面，没说话，眼睛盯着资料。
李朴继续说：“之前给 palm beach 公寓装过同款，用户反馈都不错。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之前的安装记录和用户评价发给您。” 他拿出手机，准备翻找记录。
王经理突然抬手，打断他：“不用了。”
李朴一愣，手停在半空。
王经理看着他，突然笑了：“这单，我订了。”
李朴眼睛倏地亮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经理，您…… 不再多看看参数？”
“参数不用看了。” 王经理靠在椅背上，指了指他，“我信你。一个年轻人，敢在非洲一个人搭公交、坐摩的，跑这么远来谈生意，这份气魄，就比那些只敢在市区打电话推销的靠谱。”
李朴心里一热，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合同我看过了，条款没问题。” 王经理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50 台，按你说的型号，一周内安装到位，没问题吧？”
“没问题！” 李朴赶紧应道，接过签好的合同，指尖都在抖。这是他来非洲后，靠自己谈成的最大一笔订单。
王经理放下笔，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李朴：“坐，喝口水。不急着走吧？跟你说点马赛人的事。”
李朴接过水杯，点点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门口的辛巴，看着像个普通保安吧？” 王经理笑着说，“他家里，有上百头牛。在马赛族，牛就是财富，有牛就有地位。”
李朴愣住了：“上百头牛？那他怎么还来当保安？”
“马赛人爱自由，但也认实在。” 王经理靠在桌边，“我们刚来的时候，草原上不太平，常有小偷。辛巴主动来应聘，说要保护‘中国朋友’。给他开的工资不高，但他干得比谁都认真。问他为啥，他说，中国人靠谱，给的钱干净，还不欺负人。”
李朴想起辛巴那双锐利又纯粹的眼睛，心里突然明白了。在这片草原上，真诚比什么都重要。
“马赛人还有个规矩，” 王经理继续说，“男人要杀过狮子，才算真正的勇士。现在不让猎狮了，但他们骨子里的血性还在。你看辛巴那根木棍，可不是摆设，草原上的野狗、鬣狗，他一个人就能赶跑。”
李朴点点头，心里对辛巴多了几分敬佩。
聊了一会儿，王经理起身：“走，带你去个地方，就在项目部后面。”
李朴跟着他走出办公室，绕到项目部后方。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原，远处立着几棵猴面包树。草原中间，有一个大水坑。
只是旱季，水坑只剩一潭小水洼，水浑浊，边缘结着干裂的泥块。但水洼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 —— 有牛的蹄印，有羚羊的细脚印，还有些像小鹿的脚印，杂乱却鲜活。
“这是草原上的‘生命池’。” 王经理指着水洼，“雨季的时候，这里水很满，斑马、长颈鹿都会来喝水。现在旱季，只剩这点水，却还是有动物来。”
李朴蹲下身，看着那些脚印。有的脚印还很新，像是刚留下没多久。他仿佛能看到，清晨时分，一群羚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在水洼边饮水，耳朵警惕地竖着，听着草原上的动静。
正看着，头顶突然暗了下来。
抬头看，乌云不知何时压了过来。不是国内那种厚重发黑的乌云，而是带着点灰蓝，边缘透着光，像一块巨大的薄纱，盖在草原上空，清澈又通透。
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里射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柱，落在草原上。其中一道光柱旁边，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凉，刚好罩住李朴。
他站在阴凉里，抬头看。乌云在动，阳光在移，那片阴凉也跟着慢慢移动，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草原上轻轻扫过。没一会儿，阴凉散去，阳光重新落在身上，暖烘烘的。
李朴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震撼。这是他在电视里的《动物世界》才见过的画面，现在，就真切地在他眼前。草原、水洼、动物脚印、移动的乌云和阳光…… 一切都那么原始，那么鲜活。
“好看吧？” 王经理笑着说，“在这儿待久了，会觉得自己跟草原融在一起。”
李朴点点头，没说话。他怕一开口，就打破了这份宁静。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对王经理说：“王经理，我今天就回达市。空调我尽快安排运输，安装也会亲自盯着，保证一周内完工。”
王经理愣了一下：“这么急？不留下来住一晚？”
“不了。” 李朴摇摇头，“运输和安装环节不能出岔子，亲自盯着才放心。而且草原上晚上不安全，怕路上出问题。”
他想起之前在 Kariakoo 被偷手机，还有李晓光说的华人被抢的事，心里还是有些顾虑。50 台空调不是小数目，要是运输途中被偷被抢，损失就大了。
王经理点点头，理解地说：“行，那我让辛巴送你到路口，帮你叫个靠谱的摩的司机。”
李朴道谢，跟着王经理往回走。
路过门口时，辛巴正在站岗，看到他们，微微点头。王经理用斯瓦西里语跟他说了几句，辛巴看向李朴，眼神里多了几分友善。
很快，辛巴帮李朴叫来了摩的司机。还是之前送他来的那个司机，看到李朴，笑着打招呼。
李朴跟王经理、辛巴道别，坐上摩的。
“突突突 ——” 摩的启动，朝着草原外驶去。
李朴回头看，项目部的蓝顶平房越来越小，辛巴的身影也渐渐变成一个红点。草原上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吹在脸上。
他手里紧紧攥着合同，心里满是踏实。这趟草原之行，不仅谈成了大订单，还让他看到了非洲最真实的样子 —— 有苍茫，有温暖，有野性，也有真诚。
摩的在红土路上颠簸，下身还是发麻，但李朴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敞亮。
他知道，回去后还有很多事要做 —— 联系仓库、安排运输、协调安装工人…… 但他不怕。在这片草原上收获的勇气和信任，会支撑着他，把每一件事都做好。
阳光透过乌云，洒在草原上，照亮了前方的路。
李朴看着远方，嘴角扬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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