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内空气沉闷，关门前谢阳大概数了一下感觉此刻车内至少有二十来个人，没有分男女混装在一个车厢内，没有座位，大家或蹲或坐或站都拥挤在一起，谢阳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来。
随车身下发动机的轰鸣，货车晃晃悠悠的就开动了起来，而车厢内的众人也七嘴八舌的聊开了……
虽然大家都说着普通话，不过这种普通话普遍都带有各种浓重的乡音，谢阳努力分辨着大家说的话，这其中有住在附近老乡家的打工仔，来夜市吃个饭的功夫就被抓了，也有刚刚来深市没两天正在找工作的几名年轻男女，还有的就是刚下班回出租屋路上经过了这个街道就被抓了，大家普遍相同点就是没有暂住证。
黑暗中甚至还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哭声，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在不停安慰对方，谢阳看不清对方模样，不过听声音应该都是年轻人。
“哎，小妹妹别哭了，咱们只是被抓进治安队，又不是去坐牢……”车厢内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对方叹了口气，话中透露出的意思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个情况了，“等你家里人见你没回来自然能猜到你被带到治安队了，来人交了钱就能赎你出去的……”
“呜……”他话音说完，那个哭声停顿了两秒，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这怎么哭得更厉害了……”中年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是咋了？”
“小娟别担心了，她们见我没回宿舍一定会跟组长说的，到时候她们来赎我的时候我一并把你赎回去……”此刻刚才一直在安慰那个女孩的另外一个年轻女子声音出现。
“表姐，可是我没钱了……”听到女子的话，那个哭声这才止住，委屈巴巴的回了一句，让旁边一直听着的几人听了个明白。
“这有什么关系，姐先给你垫着，等你进厂赚钱了再还给我……”年龄大一点的那名女子一边安慰对方一边又转头给旁边几人解释着，“我表妹昨天刚到深市，正准备介绍她进厂，结果今天就……”
“哎，这他妈的是我们不想办证吗，一个暂住证就敢收三百，再加上照相费，老子这个月工资都要搭进去……”一个年轻小伙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引起身旁众人的共鸣。
“是啊，都说这深市好赚钱我们才来的，哪晓得钱没赚到就先要交一大笔，这些杀千刀的也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外来打工的……”
“去他妈的暂住证，在俺老家听都听没说过还有这证，我看就是当官的变着法子的想赚钱……”
“对！你们想想，一个人三百，十个人可就是三千，那一万个人呢，十万个人呢，深市每天来来往往进关的人有多少，这些王八蛋赚了多少咱们的血汗钱……”
“这群狗日的……”
“是啊是啊，还有这群抓人的狗腿子，简直就是地痞流氓，上来就打人，我肩上现在还痛呢……”
“我也一样，那群王八蛋，等老子出去了一定找机会打他龟孙的闷棍！”
……
此时车厢内众人皆是同仇敌忾，一副义愤填膺的语气，谢阳一边听他们抱怨着一边挺了挺腰，刚才络腮胡那一棍打得不轻，加上现在车内直不起腰，让他感觉背后隐隐作痛。
“大哥，这些狗腿子经常这样在大街上抓人吗？”
谢阳活动了下腰，在众人的闲聊下冲着黑暗中问了一句，虽然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抓啊！天天抓！”
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说完后又迟疑了两秒，“不过最近这几个月频率少多了，我也是想着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刚好撞上了……”
“要是有人交不起赎金怎么办？”
此刻谢阳身旁不远的位置上出现个稚嫩的男声，听起来对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还能怎么办，送去樟木头呗……”
先前那个粗犷的声音插话道。
“樟木头是什么地方？”
刚才还在哭的那名女声也问道。
“就是干活的地方，相当于送你们去劳改！”男人提起樟木头，语气中似乎还透露着几分惊恐，“每天管你三顿饭保证你饿不死，但是你有做不完的活，一直做到把罚款交齐为止……”
男人的话欲言又止，不过他说完后车厢内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谢阳皱了皱眉，从对方透露的信息来看那个樟木头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还好张雪现在知道自己的处境，相信很快就能联系上孙有为来救自己了。
车辆一路晃晃悠悠，带着各怀心思的众人前往未知的地点。
约莫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谢阳感觉车子停了下来，然后隔了十多秒后车门被拉开，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车内……
“全部下车排队站好！”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年轻小伙拿着根棍子不停的敲着车门，然后懵懂的众人这才陆续下车。
谢阳背上挨了一棍，刚才那一路上也被挤得直不起腰，此刻正难受，见可以出去了连忙跟在前面一个小伙子的身后钻出车门。
只是可能蹲得太久的原因，跳下车的时候谢阳脚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手也被磨破了皮，谢阳咬着牙刚要起身，一股强烈的痛感从脖颈处传来，谢阳又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去你吗的，让你快点还他妈磨磨蹭蹭的！”那个年轻小伙子一脚踹翻了谢阳，又骂骂咧咧的冲着车内剩下的几人吼道，“都他妈动作快点，耽误老子下班！”
谢阳这次摔得个灰头土脸，心中的怒意瞬间充斥了胸腔，转过头看了看刚才踢自己的那名迷彩服。
一晚上两次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这还是他重生以来受到的最大的憋屈，换作是在南川，自己早就还手了。
只是现在自己势单力薄，实在不是强出头的时机。
“小兄弟别愣着了，快起来站好，不然又要挨打了……”
正愣神间，一对手臂搭在谢阳腋下，用力把谢阳搀扶了起来。
“谢……谢谢大哥！”
谢阳站起身，背上的伤拉动着他整个后背生疼，他转头，发现搀扶自己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二十来岁模样的干瘦小伙。
“别客气了，在这里要老实一点，不然挨了打也只能自认倒霉……快去站好！”
眼镜男冲谢阳笑了笑，说了没两句见到那个迷彩服向自己看来，连忙搀扶着谢阳往队伍里站去。
眼前是一个宽敞的小院，小院前有两栋三层高的贴着瓷砖外立面的小楼，楼梯入口处挂着国徽和一个牌匾，上面写着“永乐路派出所”的字样。
而此刻小院前已经密密麻麻站了有五六十号人，大家排成几排，而四周除了迷彩服外，还能看到楼前站着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警察。
“大哥，我们这是在派出所了么……”谢阳排在人群第三排，趁着迷彩服还在清点人数的时候谢阳小声向旁边那个眼镜男请教，“这些迷彩服都是警察吗？”
“说是派出所，其实就是我们喊的治安队……”眼镜男轻轻点点头小声回道，“这些迷彩服都不是正式警察，一般都是治安队的队员……”
“不要交头接耳，安静！”
眼镜男孩没说完，广场中央一个迷彩服冲着人群里交头接耳的几人吼了起来，顿时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听好了！”当几辆车上的迷彩服各自清点完人数，这才又向众人挥挥手，指了指广场中间的几个纸箱子，“脱掉你们的鞋子、皮带、手表、耳环、戒指……全部丢进中间的箱子里，总之除了身上的衣服，不能携带任何东西！”
“哗！”
这句话一出口，人群里迅速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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