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驾驶着越野车返回“曙光”基地，车轮卷起的尘土仿佛是他沉重思绪的外化。与“方舟”的接触，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发现了巨大的暗流，将联盟乃至整个废土的格局都拖入了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维度。
他没有直接返回核心区，而是先去了赵建国的工作室。那块巨大的净化核心依旧静静地躺在加固的平台上，表面的裂痕触目惊心，内部的光晕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怎么样，赵师傅？有修复的可能吗？”林烨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赵建国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摇了摇头，脸上沟壑显得更深了：“难。结构损伤太深，能量流失严重。就像个摔碎后又漏光了水的瓶子……我能做的，最多是维持它不再继续崩坏，想恢复之前的威能……”他叹了口气，“除非找到同源的能量补充，或者……更高明的技术。”
林烨的心沉了下去。最大的底牌短期内无法使用，这让他们在面对“方舟”的提议时，少了一份至关重要的底气。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指挥中心。“召集委员会，紧急会议。”
激烈的争辩
当林烨将“方舟”的存在、其自称的“统御派”身份、以及合作的具体条件毫无保留地告知委员会成员时，不出所料地引发了一场远比之前更为激烈的风暴。
“合作？！跟那些制造了末日的杂碎合作？！我呸！”罗洪第一个暴起，额头青筋凸起，拳头砸在桌子上砰砰作响。
“林烨！你是不是被他们用什么妖法蛊惑了？！这是背叛！是对所有死难者的背叛！”他麾下兄弟的鲜血还未干涸，情绪最为激动。
陈海脸色阴沉，虽然没有像罗洪那样激动，但眼神中的反对之意同样明确：“我同意老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今天能给情报，明天就能把情报卖给‘净化派’要我们的命！这种建立在利益和算计上的合作，脆弱得像张纸！”
姜岚紧蹙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示出内心的挣扎：“从理性上分析，‘方舟’的提议……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喘息和发展的窗口。他们的情报支持，尤其是关于‘净化派’动向的，对我们至关重要。但是……”
她抬起头，看向林烨，“风险同样巨大。我们如何确保独立性？如何防止被他们逐步渗透、控制，最终沦为他们的附庸甚至炮灰？”
王磊推了推眼镜，从技术角度提出担忧：“他们的技术层级太高了，那个直接思维通讯的方式……我们根本无法防范。如果他们愿意，是否可以直接读取甚至篡改我们的思维？这太可怕了。”
赵建国闷着头，擦拭着一把工具，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我听林烨的。他看得比我们远。”他的表态简单，却代表着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苏婉儿作为医疗和后勤代表，担忧的则是另一方面：“如果合作，我们势必会卷入‘创世纪’内部的派系斗争。那将是比应对丧尸和掠夺者更加残酷的战争，我们的伤员……可能会成倍增加。”
争论持续了数个小时，各方意见僵持不下。仇恨、恐惧、现实的考量、未来的担忧，各种情绪交织碰撞。罗洪甚至一度愤然离席，被陈海强行拉了回来。
林烨始终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任何人的发言。他知道，这个问题必须经过充分的辩论，才能做出最符合联盟利益的决定。
当争论的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将目光再次投向他时，林烨才缓缓站起身。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的担忧，我都明白。仇恨，是动力，但也可能是蒙蔽双眼的纱布。恐惧，让我们谨慎，但也可能让我们错失生机。”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曙光”基地目前控制的狭小区域。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胜，实力大损。净化核心暂时无法使用。而我们的敌人，‘净化派’，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下一次，只会更猛烈。”
“拒绝‘方舟’，意味着我们将独自面对这一切。我们或许能凭借血勇再赢一两次，但最终，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结局早已注定。”
他话锋一转，手指点向代表“方舟”和“净化派”的未知区域。
“接受合作，无疑是冒险，是与魔鬼握手。但我们并非毫无筹码。我们拥有他们看重的‘潜力’，对净化核心的应用，以及……我们在这片废土上挣扎求生的经验与韧性。”
“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情报来规避‘净化派’的打击，利用他们提供的窗口期来壮大自身。同时，我们必须保持绝对的警惕，守住我们的核心技术和决策独立性。合作，不代表屈服；利用，不代表信任。”
他的目光扫过罗洪、陈海、姜岚……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与那个无形的“引导者”对视。
“我的决定是——”
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接受‘方舟’的初步合作框架。”
“林烨！”罗洪猛地站起，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
“但是！”林烨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罗洪的质疑，“合作的前提是：第一，所有情报共享需经委员会审核；第二，拒绝任何形式的驻军或人员渗透；第三，关于净化核心的研究成果，我们只共享基础数据，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第四，军事行动保留完全自主权，是否协助‘统御派’，由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判断！”
他看向罗洪，眼神坦诚而坚定：“罗大哥，这不是背叛，这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有朝一日，能拥有真正向他们讨还血债的力量！我们需要时间，需要发展，而‘方舟’，是目前唯一能给我们这个机会的存在，哪怕它不怀好意。”
罗洪死死盯着林烨，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反对。他明白林烨的道理，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
姜岚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附议。但监管必须严格。”
陈海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附议。但我会盯死每一个细节。”
王磊和赵建国也相继表示同意。
决议与暗影
“曙光联盟”的最高委员会，以多数通过了与“方舟”进行有限度、高警惕合作的决议。
林烨再次独自进入通讯室，通过意念连接了“引导者”，传达了联盟的决定和四项前提条件。
“很合理的要求。”“引导者”的声音依旧平和，似乎并不意外，“‘方舟’接受这些前提。合作愉快，林烨先生。第一批情报包，关于‘净化派’一支巡逻队的动向及你们周边三个未被发现的资源点坐标，已发送至你们约定的加密频道。请注意查收。”
连接中断。
林烨走出通讯室，将情报内容交由王磊核实。
情报很快被证实是真实且极具价值的。那支“净化派”巡逻队的路线，恰好会经过西山营地原址附近，若非提前知晓，很可能爆发遭遇战。而那三个资源点，其中一个竟然是战前的一个区域性数据备份中心遗址，可能存有大量科技资料。
合作的“甜头”来得如此之快，反而让林烨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
他站在基地的至高处，望着远方。联盟在他的坚持下，踏上了一条与虎谋皮的险路。内部，罗洪等人的心结需要时间化解；外部，“方舟”的意图迷雾重重，“净化派”的威胁依旧悬顶。
裂痕已经出现，但前进的方向也已选定。
接下来的路，必须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他们要在恶魔的注视下，偷取生存的火种，直至拥有足以燎原的力量。
夜色渐深，废土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冷意，也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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