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夜幕，将淡金色的光芒洒在清源山伤痕累累的土地上。焦黑的坑洞，断裂的树木，以及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战斗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惨烈防御战的残酷。
乙字一号静室内，药气比往日更加浓郁。林凡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他还在顽强地坚持。苏沐守了一夜，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冰蓝色的灵力如同最细腻的蛛网，持续不断地梳理着林凡体内那些乱成一团、布满细微裂痕的经脉。
玄诚道长清晨送来新调配的“续脉丹”和“养神散”，看着林凡的模样，老道长眉头紧锁，叹了口气：“经脉之伤，最是麻烦，尤其他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秘法，根基已有动摇之象。这些丹药只能缓解，能否彻底恢复，甚至更进一步，要看他的造化，和外力的机缘了。”
所谓外力机缘，可遇不可求。
日头渐高，清源山在沉默中开始了新的一天，却也面临着更现实的困境。
李昊拿着一份清单，找到了正在指挥修复防御阵法的玄诚道长和清点傀儡残骸的韩斌，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道长，韩师弟，这是初步统计的损失和资源消耗。”李昊的声音干涩，“昨夜一战，储备的中品灵石消耗超过七成，下品灵石几乎见底。维持‘清源磐石阵’日常运转都开始吃力，更别说应对下一次同等强度的攻击。”
“丹堂库存的疗伤、回气类丹药十去七八，尤其是对金丹期有效的‘三转回元丹’等高级丹药，几乎耗尽。伤员数量众多，后续治疗难以为继。”
“器堂这边，”韩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破山1型’傀儡损失四十三具，‘破山2型’原型机损失九具，生产线也有部分受损。最关键的是，几种核心材料，特别是‘沉星铁’和‘流云金’，库存告急。之前联系的几个供货渠道，今天一早都发来消息，以各种理由推迟或取消了供货。”
资源！资源！资源！
大战之后，资源短缺成为了悬在清源山头顶的另一把利剑。没有灵石，阵法形同虚设；没有丹药，伤员无法恢复，修士无法修炼；没有材料，傀儡无法补充，法器无法修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该死的‘天启’！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家伙！”韩斌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知道，这背后定然有“天启”或其附属势力的施压和封锁。
玄诚道长抚须沉吟，眼中忧色更深：“贫道可尝试布置一些消耗较低的预警和迷幻阵法，但主防御大阵的消耗……确实难以为继。或许，只能收缩防御范围，集中力量守护核心区域。”
收缩防御，意味着要放弃部分外围区域，这对于士气和学院未来的发展都是不小的打击。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弟子匆匆跑来，递上一枚传讯玉符：“李长老，山门外来了几个人，自称是‘流云商行’的管事，说是……来洽谈生意。”
流云商行？众人皆是一愣。这是附近几个行省规模最大的修士商会之一，背景复杂，向来只做锦上添花之事，怎会在这时候主动上门？
李昊接过玉符，神识扫过，脸色更加古怪：“他们说……听闻本院昨夜力挫强敌，威名远播，特来祝贺，并希望能与本院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提供包括灵石、丹药、炼器材料在内的各类资源……价格，比市面低一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众人都不是傻子，流云商行此举，背后定然有所图谋。是想趁火打劫，低价攫取清源山的某些秘密？还是受了某方势力的指使，前来试探？
“告诉他们，”李昊沉吟片刻，冷声道，“院长正在闭关，谢绝访客。合作之事，容后再议。”
现在清源山内部空虚，林凡重伤，绝不能轻易让这些不明底细的外人进来。
打发走弟子，气氛更加沉闷。流云商行的出现，更像是一种信号，预示着清源山这块“肥肉”，已经被更多饿狼盯上了。
正午时分，林凡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苏沐立刻察觉，俯身轻声呼唤：“林凡？”
林凡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一条缝隙，视线模糊了许久，才勉强聚焦在苏沐带着关切与疲惫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苏沐连忙取过一旁的灵泉水，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林凡感受着体内那无处不在的虚弱和刺痛，尤其是右臂和经脉深处传来的、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一天。”苏沐言简意赅，将目前学院面临的困境，资源短缺、外部窥伺等情况，简洁地告诉了他。
林凡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火焰在缓缓燃起。
他没有问战果，那已经不重要。他只知道，清源山还在，但已岌岌可危。
他尝试调动了一下灵力，经脉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灵力细若游丝，连一个最简单的火球术恐怕都施展不出来。神识也萎缩在识海，难以探出体外。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淹没。
但他看着苏沐眼中的坚定，感受着静室外，那即便隔着重重视线也能隐约感知到的、属于清源山弟子们忙碌而坚韧的气息，还有地底深处，那枚“灵源之种”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生机脉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声停下后，他看向苏沐，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深处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狠厉。
“告诉李昊……”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十分费力，“收缩防御……可以。但核心区域……寸土不让。”
“资源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他现在动弹不得，灵力全无，能有什么办法？苏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还有……”林凡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静室的屋顶，望向那无尽的苍穹，“联系周处长……用我的名义……问他……”
“官方对‘天启’公然袭击学院势力……是什么态度？”
“还有……云雾山那边……他们……到底……管不管？”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再次被疲惫拖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但他说出的几句话，却像几颗种子，落在了苏沐和李昊等人的心中。
收缩防御，是暂时的妥协。
寻求官方的态度，是寻找潜在的依仗。
而资源……院长说他有办法？
尽管心中疑虑重重，但看着林凡即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一股莫名的信心，又悄然滋生。
也许……院长真的能再次创造奇迹？
苏沐替他掖好被角，站起身，走到窗边。
阳光正好，破开晨雾，照亮了清源山上空那依旧残留着硝烟气息的天空。
黎明已过，长日将至。
而清源山的战斗，从未停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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