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书屋”的生意在406宿舍的精心运营下，逐渐走上了正轨。
虽然赚的都是几分几毛的小钱，但细水长流，不仅解决了哥几个的零花钱问题，更在同学间积累了实实在在的口碑。
“复印找陈默”、“买旧书去406”成了不少经济拮据又追求效率的学子们的共识。
陈默很享受这种“学以致用”的小小成就感，但他并未沉溺于此。
他的主要精力，依然放在学业、秦教授的任务以及学生会实践部的工作上，尤其是后者，在他看来是观察象牙塔内权力运作的绝佳窗口。
实践部的工作琐碎而具体，从联系讲座嘉宾、组织参观企业，到安排暑期社会实践岗位，事事都需要协调沟通。
陈默凭借远超新生的成熟和社畜的执行力，很快就在部里脱颖而出，成了部长倚重的干事。
也正是在这里，他遇到了进入北大后的第一个“对手”——学生会主席，周瑞。
周瑞是大二的学生，却已是燕园里风云人物。
身材挺拔，相貌英俊，常年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和西裤（在那个年代极为少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父亲是某部委的实权司长，家学渊源，谈吐不凡，待人接物长袖善舞，组织活动能力极强，据说深得校领导赏识。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一次实践部组织的“知名企业家进校园”讲座之后，活动办得很成功，周瑞作为学生会主席前来致辞并听了后半场。
散场后，周瑞特意走到正在忙着收拾现场的陈默身边，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陈默同学是吧？这次活动的前期联络和现场调度，做得非常不错，辛苦了。”
“主席过奖了，都是部长策划得好，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陈默放下手中的物料，不卑不亢地回应，脸上挂着标准的社交微笑。
“呵呵，谦虚了。”周瑞轻轻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我听你们部长说了，很多棘手的沟通都是你搞定的，大一新生能有这个能力，很难得，好好干，学生会就需要你这样有想法、肯做事的同学。”
他的话语是欣赏，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审慎的考察和居高临下的笼络意味，仿佛在打量一件有潜力的工具。
陈默内心oS：“来了来了，经典领导谈话模板先扬后抑…不对，还没抑，但这‘好好干’的饼画得是又大又圆，这语气，这做派…怎么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有点像年轻版、高配版、文艺版的高启明他爹？都是那种浸淫体制内多年的味道，得警惕，这类人用你时春风化雨，弃你时毫不留情。”
心里吐槽归吐槽，陈默面上依旧恭敬：“谢谢主席鼓励，我会继续向师兄师姐们学习，尽力为同学们服务。”
此后，周瑞似乎对陈默多了几分关注，偶尔在校园里遇见，也会点头致意，甚至问几句实践部的工作近况。
在外人看来，这是学生会主席对优秀新人的提携，但陈默总能从那温和的笑容下，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控制欲。
两人真正的第一次交锋，发生在一场大型校园文化节活动前夕，学生会需要协调各个部门分配有限的活动经费。
会议上，各部部长争得面红耳赤。
周瑞作为主席主持会议，看似公允地听取各方意见，但话语间明显倾向于将更多经费划拨给他直接分管的文艺部和宣传部，理由是“舞台效果和宣传声势直接影响活动成败”。
实践部部长是个老实人，吭哧吭哧地据理力争，说实践部负责的“校企合作成果展”和“模拟股市大赛”也需要场地布置和物料采购，但嘴皮子不利索，被周瑞几句“要顾全大局”、“亮点活动需要重点保障”就给挡了回去。
其他几个部长虽然也有不满，但碍于周瑞的权威，大多选择沉默。
眼看实践部就要吃亏，陈默举手要求发言。
“主席，各位部长，我能补充几句吗？”陈默站起身，手里拿着几张提前准备好的纸。
周瑞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笑容：“当然，陈默同学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做了一点简单的数据分析和方案对比。”陈默将手中的纸分发下去，“这是去年文化节各项活动的参与人数统计和事后问卷调查的满意度数据，数据显示，‘校企成果展’和‘模拟股市’的参与度和好评率，在所有活动中排名前三，尤其是吸引了大量理科和经济相关专业的同学，弥补了纯文艺活动覆盖面的不足。”
他顿了顿，继续用平静却有力的声音说：“这是实践部本次活动的详细预算方案，我们对每一项开支都做了优化，比如采用循环使用的展板、与合作企业分摊部分成本等。实际需求的经费总额，比申报额降低了15%。这是调整后的方案。”
他又拿出另一份方案：“相反，如果一味削减实践部的经费，导致展览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取消，根据数据模型预估，可能会直接导致整体参与满意度下降5到8个百分点，尤其是在高年级和研究生群体中，这似乎与‘顾全大局’的初衷有所违背。”
他逻辑清晰，数据翔实，方案具体，一下子把空对空的争论拉到了实实在在的层面。
会场里一片寂静。
几位之前沉默的部长也拿起数据表仔细看着，不时点头。
周瑞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他深深看了陈默一眼，语气听不出波澜：“陈默同学准备得很充分啊，这些数据…倒是很有参考价值。”
实践部部长趁机赶紧说：“主席，我们实践部保证把钱用在刀刃上，把活动办好，不辜负主席和学生会的信任！”
周瑞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好！既然实践部方案做得这么扎实，数据也支持，那我们当然要支持能出实效的活动，就按实践部优化后的预算方案执行！其他部门也要学习这种精益求精、用数据说话的精神！”
经费问题圆满解决，甚至比预期还好，实践部的干事们都对陈默投去敬佩的目光。
散会后，周瑞特意走到陈默身边，语气依旧温和：“陈默，做得很好，心思缜密，是块好材料。”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力度似乎比上次重了半分，“以后要多发挥你的长处。”
看着周瑞离开的背影，陈默脸上保持着微笑，内心oS却警铃大作：“笑面虎实锤了！这话听着是表扬，实则点了句‘心思缜密’，暗示我太能算计？最后那句‘多发挥长处’…是提醒我老实干活别越界？啧，这学生会的水，比未名湖深多了啊。不过…这种博弈，还挺刺激！”
他知道，经过这次小冲突，他在周瑞那里的定位，恐怕从一个“可用的能干新人”，变成了一个“需要警惕的潜在挑战者”。
未来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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