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色微明。
韩青校尉军务缠身,无法亲自陪同,特意指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副手,一位姓张的沉稳干练的副校尉,带领一队亲兵,护卫苏清月和沈言前往位于镇北山麓的四皇子衣冠冢祠堂。
一行人骑马穿过渐渐苏醒的镇甸街道,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为此行增添了几分肃穆与神秘。
越靠近北麓,行人越少,气氛也越发安静。
祠堂建在一处地势略高的平缓坡地上,背靠青山,显得孤寂而庄重。
青砖灰瓦,规制不算宏大,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祠堂外围有士卒值守,戒备森严。
张副校尉上前与守卫交涉后,沉重的祠堂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混合着香烛和陈旧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祠堂内光线昏暗,只有长明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具覆盖着明黄色锦缎的棺椁,正是四皇子萧景明的衣冠冢,庄严肃穆。
而据韩青所言,那具从京城运来的、已难以辨认的焦黑遗体,则被安葬在祠堂后山一处更为隐秘的墓穴中。
一位身着素白衣裙、身形清瘦的少女正跪在棺椁前的蒲团上,默默地添着灯油。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小秋。
她看到走进来的一行人,目光首先落在为首的苏清月和沈言身上。
当她的视线与沈言接触的一刹那,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欣喜和激动,但她立刻低下了头,将这情绪完美地隐藏起来。
沈言之前的安排,此刻不能相认。
沈言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小秋,如同看一个陌生的守灵宫女,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他心中却是一紧,小秋在此,说明福伯那边的布置正在按计划进行,但苏清月的在场,使得任何细微的交流都充满风险。
苏清月步入祠堂,神色凝重,她先是对着四皇子的衣冠冢郑重地行了一礼,沈言和张副校尉等人也随后行礼。
礼毕,苏清月才将目光转向垂首侍立一旁的小秋。
“你是此地的守灵人?”
苏清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秋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紧张:
“回大人,奴婢小秋,是四皇子的侍女,奉命在此看守祠堂,添灯续香,为四皇子守灵。”
苏清月点了点头,目光随意地扫过祠堂的梁柱、窗棂,最后落回小秋身上,语气平和地问道:
“不必紧张。本使听闻,近日这祠堂附近,夜间偶有异光浮现,可有此事?”
小秋心中一跳,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恭顺,低声道:
“回大人,奴婢……奴婢夜间多在祠堂内值守,未曾……未曾亲眼见到外间异光。只是……只是听一些轮值的军爷们提起过,说是在子时前后,偶尔会看到北边窗户似乎有光透出,但奴婢在内里添油时,并未察觉有何异常。”
苏清月若有所思,继续问道:
“哦?那你夜间在祠堂内,可曾听到过什么异常的声响?或是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小秋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回大人,祠堂内夜间极为安静,除了风声和偶尔的虫鸣,奴婢并未听到任何异响。至于感觉……奴婢愚钝,并未察觉有何不同。”
苏清月不再追问小秋,而是转向张副校尉:
“张副校尉,听闻目睹异光者,多是在祠堂外围特定角度?可否带本使去那些位置看看?”
“是,大人请随末将来。”
张副校尉连忙引路。
苏清月随着张副校尉走出祠堂,仔细勘察祠堂外围的地形、窗棂的角度以及可能的反光物。
沈言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心中快速评估着小秋的布置是否有破绽,同时思考着如何应对苏清月的调查。
苏清月勘察得极为仔细,她甚至让张副校尉指出每次看到金光的大致方位和时间,试图找出规律。
她的眉头微蹙,显然,这种“规律性”的异象,更加深了她对“人为”的怀疑。
勘察完毕,重新回到祠堂前。
苏清月站在台阶上,望着庄严肃穆的祠堂,沉默了片刻。
她忽然转头,看向沈言,看似随意地问道:
“沈公子,依你之见,若真是人为,要在这戒备森严的祠堂制造出如此‘神异’的效果,且不留下明显痕迹,需要何等手段?”
沈言心中凛然。
他面色平静,沉吟道:
“若排除守卫疏漏,外人难以潜入作案。那么,若要达成此效果……”
他故意停顿,做出思索状,心中快速权衡。
他当然知道这是利用琉璃折射和特定角度光源制造的简单光学效果,但这个时代的人绝无可能理解这些原理。
他也不会说出哪怕透露半点。
“我也不知道使用的何种手段。”
苏清月听完,只是深深看了沈言一眼,又看了看垂首恭立的小秋,以及肃立的张副校尉等人,最后将目光再次投向四皇子的衣冠冢。
“四皇子殿下英灵在上,”
她轻声自语:
“若真有所昭示,清月必当查个水落石出。若是有人借殿下之名行鬼蜮伎俩……”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祠堂之行,非但没有解开苏清月心中的疑团,反而让她更加确信,这“金光”背后,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言站在祠堂前的石阶上,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身旁的苏清月身上。
晨光透过薄雾,勾勒出她清丽而略显冷峻的侧脸。
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异样。
眼前的苏清月,与在京城安国公府那个时而温婉、时而带着几分侠气的贵女判若两人。
此刻的她,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将领。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沈言暗忖。
自幼跟随安国公苏擎天在军中长大,耳濡目染的皆是军旅之事、边防之要。
京城那种繁华锦绣之地,反而束缚了她的天性。
唯有回到这北境边陲,面对铁与血的现实,她骨子里那份属于将门虎女的果决、敏锐和隐隐的威势,才得以真正释放。
这也解释了为何她以女子之身,却能担起宣慰使之责。
苏清月并未注意到沈言的打量,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祠堂及周边环境上。
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了一遍灵堂内的棺椁、梁柱、窗棂,甚至用手轻轻触摸墙壁和地面,寻找任何可能隐藏的机关或异常痕迹。
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丝毫不逊于经验丰富的斥候。
然而,一番细致的查探下来,除了庄严肃穆的氛围和岁月留下的正常痕迹,她一无所获。
灵堂内干净得过分,没有任何能解释那“规律性金光”的线索。
苏清月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她转身走出灵堂,站在院中,目光扫过祠堂侧后方一排低矮但还算整洁的房舍。
她抬手指向那边,向紧随其后的张副校尉问道:
“张副校尉,那些房舍是作何用的?”
张副校尉连忙躬身回答:
“回宣慰使大人,那些是负责日常看守、打扫祠堂的兵卒和杂役居住的住所。祠堂日夜需人值守,他们便轮班住在此处,也方便照应。”
苏清月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在那排房舍上停留了片刻。
房舍看起来十分普通,炊烟袅袅,偶尔有身着兵服或粗布衣服的人进出,一切显得平静而寻常。
既然金光现象明确发生在灵堂主体建筑附近,且据报是从灵堂窗棂透出,按照常理,调查的重点自然应放在灵堂本身。
这些下人居住的房舍,距离灵堂有一段距离,看起来与异象并无直接关联。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苏清月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随即便被理性压下。
她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地对张副校尉说道:
“原来如此。有劳张副校尉了。”
她没有再追问房舍的事情,仿佛那只是一个随口的询问。
然而,站在她侧后方的沈言,在她目光扫过那排房舍的瞬间,心脏却几乎漏跳了一拍!
小秋,就住在其中一间!
虽然苏清月最终没有深究,但她那审视的一瞥,已经足够让沈言警铃大作。
“看来,灵堂内外确实未见明显异常。”
苏清月转过身,面对沈言和张副校尉:
“此事暂且记下。张副校尉,今日有劳了,我们先回守备府吧。”
“是,大人!”
张副校尉应道。
苏清月不可查的看向祠堂里的小秋。
翻身上马返回守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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