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金殿血鉴
秦昭王五十年夏五月廿七,咸阳宫的青铜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
陈墨随子楚踏入朝堂时,手中“止杀剑”的剑鞘折射着朝阳,秦篆“止杀”二字与赵文“无衣”并列,在廊柱间投下斑驳光影。李斯站在廷尉署队列中,目光阴鸷如鹰,落在他腰间的楚国密信上。
“陛下,”陈墨伏地叩首,将染血的密信与“止杀剑”呈上,“昨夜相府遇刺,刺客所用毒器与楚地‘断情’毒如出一辙,更搜出密信——”他朗声道,“楚系外戚与铁血派勾结,欲废质子子楚,立成蟜为嗣!”
殿中哗然。华阳夫人的玉镯“当啷”坠地,碎成三段。秦王盯着密信上的楚文,手指在龙榻边缘敲出急促的节奏——那是当年与楚怀王会盟时留下的习惯。
“陈墨,”李斯越众而出,“空口无凭,竟敢构陷楚系!”他指了指“止杀剑”,“此剑混用秦赵之术,分明是代郡余孽的谋反铁证!”
“李廷尉可知,”子楚忽然开口,从袖中取出工室老匠的联名状,“咸阳工室三百工匠愿为‘止杀剑’作证,此剑熔铸七国精铁,乃天下共主之象!”
秦王接过联名状,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工匠手印,其中既有秦地“工师”,也有赵地“冶尹”。他忽然想起吕不韦的《吕氏春秋·开春》篇:“开春始雷,则蛰虫动矣。时雨降,则草木育矣。”心中一动,目光转向陈墨胸前的胎记。
“传咸阳工室令。”秦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工室令步入殿中,苍老的面孔上刻着秦赵两国的风霜:“陛下,此剑用代郡百炼钢为脊,蜀地淬火法为刃,赵地芦苇席为鞘骨,秦篆赵文为铭记。”他指了指剑鞘内侧的细小纹路,“这是用陈司马改良的‘准星’刻度,可测算弩箭射程——”
“够了!”李斯厉声打断,“陛下,工匠贱民之言岂可轻信?代郡余孽陈墨分明是要借此剑动摇秦法根基!”
陈墨直视李斯,忽然解下剑鞘,露出剑身上的蝌蚪文——那是夏商周三代的古文字,刻着“天下大同”四字:“李廷尉可知,此乃禹王铸鼎时的文字?秦赵楚燕,皆属华夏,文字同源,兵器同炉,此剑正是天命所归的证明!”
殿中寂静如墓。秦王起身,拄着青铜剑走向陈墨,剑身与“止杀剑”相击,发出清越的共鸣。陈墨看见老人眼中的浑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长平之战前的锐利。
“吕不韦何在?”秦王忽然发问。
“臣在。”吕不韦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相府的赤色幡旗当先入殿,他身着绣着七国图腾的礼服,手中算盘珠子拨出“天命所归”的节奏,“陛下,《吕氏春秋》已成十二纪、八览、六论,今日特来呈献。”
秦王翻开竹简,首篇《慎势》赫然入目:“今一朝廷,而有二君,是天下不安也。势位齐,而欲恶同,物不能容也。”他的手指停在“势位齐”三字上,忽然笑了:“好个‘势位齐’,吕不韦,你是要寡人做这‘天下共主’?”
“陛下本就是天下共主。”吕不韦深深鞠躬,“昔年周武王一统天下,靠的是‘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今日大秦一统,靠的该是‘文明铁血共为基’。”
秦王沉默良久,忽然指向陈墨的胎记:“陈墨,你代郡的血脉,可愿为大秦所用?”
“愿以血荐诚。”陈墨拔出“止杀剑”,剑尖刺破指尖,血珠落在竹简《慎势》篇上,竟与吕不韦的算珠轨迹形成玄鸟形状。
华阳夫人忽然上前,捡起破碎的玉镯:“陛下,楚系愿以子楚夫人赵姬腹中血脉为证,若生嫡孙,必承秦赵楚三国之脉。”她的目光扫过陈墨,“就像这玉镯,碎玉亦可成璧。”
秦王的目光终于柔和,他挥挥手,命人收起密信与“止杀剑”:“子楚留朝辅政,陈墨擢升太史令,吕不韦——”他指了指竹简,“《吕氏春秋》可刊行天下,但‘汤武革命’篇需删改。”
“遵旨。”吕不韦与陈墨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妥协后的胜利。铁血派虽未覆灭,但文明派已在朝堂站稳了脚跟。
是夜,陈墨在太史令署整理典籍,阿禾匆匆来报:“赵姬夫人动了胎气,华阳夫人请您速速前往!”
子楚的府邸笼罩在一片紧张的寂静中。陈墨赶到时,看见吕不韦正与华阳夫人对峙,前者手中握着代郡的安胎符,后者身边站着楚国巫祝,手中的龟甲正冒青烟。
“陈司马来得正好,”华阳夫人指了指产房,“楚国巫祝说,胎儿胎位不正,需以‘血祭玄鸟’助产。”
“不可!”陈墨抢过龟甲,“代郡秘术‘胎位矫正’不需血祭,只需——”他从袖中取出代郡《产经》竹简,“用蜀地的艾草热敷,配合秦歌的节拍轻揉腹部。”
“你竟敢质疑楚地巫术?”巫祝大怒,“若有闪失,你担待得起?”
“我担待得起。”子楚忽然推门而入,“若夫人与胎儿有失,我必追究到底。陈墨,按你的方法来。”
陈墨点头,示意阿禾点燃艾草。袅袅青烟中,他用代郡手法为赵姬矫正胎位,阿禾则在一旁轻唱秦歌《摇篮曲》,歌词混着赵国童谣的旋律。说来神奇,赵姬的腹痛竟渐渐缓解,产房内传来婴儿的啼哭——一个男婴呱呱坠地,哭声洪亮如钟。
“恭喜公子,是位公子!”稳婆抱着婴儿上前,火光中,陈墨看见婴儿右眼角有颗淡青色的痣,形如玄鸟展翅。
吕不韦忽然轻笑,从袖中摸出一枚秦国半两钱,用匕首刻上“政”字:“此子当名‘政’,嬴政——赢取天下,政通文明。”
陈墨望着怀中的婴儿,想起长平战场上的四十万枯骨,想起都江堰工地上的秦歌号子,忽然明白,这个婴儿承载的不仅是秦赵楚的血脉,更是铁血与文明的共同期许。
是夜,他在《秦记》中写下:“昭王五十年夏,赵姬产子,名嬴政,右眼角有玄鸟痣。是日,咸阳东市百姓自发鸣放爆竹,秦歌之声三日不绝。”竹简末端,他画下婴儿手中紧攥的算珠,旁边注:“文明的传承,有时就握在婴儿手中。”
窗外,吕不韦的相府灯火通明,《吕氏春秋》的抄写声此起彼伏。陈墨摸了摸胸前的胎记,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更声,混着新的秦歌:“玄鸟降,嬴政生,铁血文明共晨昏。”
他知道,长平之战的余波仍在荡漾,但新的时代已经来临。这个叫嬴政的婴儿,将在铁血与文明的交织中长大,而他与吕不韦种下的文明种子,终将在这片铁血的土地上,长成遮天蔽日的大树。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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