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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门在夏清月身后轻轻合上，仿佛一个休止符，结束了之前那场激烈的交响。但余音未散，整个会场瞬间从压抑的寂静，切换到了热烈的喧哗。
“小林老师！哎呀，真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文化局的刘胖子第一个冲了过来，脸上堆积的肥肉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他那双大手紧紧握住林默的手，用力摇晃着，热情得像是要当场拜把子，“那个‘金水湾’的构想，绝了！简直是神来之笔！”
旅游局的赵瘦子紧随其后，挤到林默另一边，满脸都是钦佩：“林默同志，不，以后得叫您林老师了。您放心，我们旅游局一定全力配合，把‘金水湾’打造成咱们江州，不，是全省最亮丽的文旅名片！”
刚才还对他嗤之以鼻的两个人，此刻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们的热情里，三分是真心实意的佩服，七分是赤裸裸的现实考量。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凭借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论述，已经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了市长面前的红人。他那个“金水湾”的方案，更是未来几年江州市一个巨大的利益蛋糕。现在不搞好关系，以后连闻味儿的资格都没有。
陈学海老教授也被几个学生搀扶着走了过来，他没有那么功利，只是纯粹的欣赏。他拉着林默的手，感慨万千：“年轻人，了不起啊。我们这些搞了一辈子历史研究的，守着故纸堆，却只看到了尘埃，你却从尘埃里看到了星辰。有空，一定要来我们系里，给那些眼高于顶的学生们讲一讲，什么叫学以致用！”
被这一群厅局级干部和学界泰斗簇拥在中心，林默有些应接不暇。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微笑，嘴里说着“不敢当”、“都是领导们指导有方”、“我只是提了个不成熟的想法”之类的场面话。
他知道，这些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的众星捧月，不过是权力光环投射在他身上的虚影。一旦光环褪去，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弃之如履。
就在这片喧闹之中，林默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人。
市长秘书钱文海。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围上来，而是独自站在不远处，正指挥着工作人员收拾文件和茶杯。他脸上挂着职业化、标准化的微笑，仿佛对眼前的热闹景象毫不在意。他甚至还对着林默的方向，善意地点了点头，像一个体贴周到的兄长，在为这个一鸣惊人的后辈感到高兴。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合乎情理。
然而，在林默的视野里，钱文海的头顶上，一个淡蓝色的剧本面板，正无声地悬浮着。
【人物：钱文海（市长秘书）】
【情绪：嫉妒（轻度）、警惕（中度）、威胁感（强烈）】
【内心真实想法：该死！这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他的出现，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的地位。夏市长看他的眼神……那是我跟了她两年都未曾见过的欣赏！不行，绝不能让他继续爬上来，必须想办法，在他站稳脚跟之前，把他按下去！】
【当前好感度：-40（潜在竞争对手）】
林默心中一凛。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与人周旋的言语不变，但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比刚才面对满场质疑时更甚。
刘胖子等人的轻视和敌意，是摆在明面上的，是粗糙而直接的。那种敌人，就像战场上冲锋的蛮牛，虽然声势浩大，但目标明确，容易躲闪和反击。
而钱文海，则完全是另一种生物。
他是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他吐着信子，身体冰冷，脸上却带着和煦的微笑。他不会大声嘶吼，只会在你最放松、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发动致命一击。
与这种人为敌，远比跟十个刘胖子周旋要危险得多。
“好了好了，各位领导，让小林同志先歇歇。”钱文海终于走了过来，他微笑着替林默解了围，那语气熟稔又亲切，仿佛他和林默是多年的好友，“市长还有些后续工作要交代，我得先带小林同志过去。”
众人闻言，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开，临走前还不忘跟林默交换联系方式，约着改天“深入交流”。
喧闹的人群退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林默和钱文海，还有几个收拾会场的服务员。
“林默同志，恭喜啊。”钱文海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今天可真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开眼界。‘金水湾’，这个提法，高明！”
“钱秘书过奖了，我就是瞎说的，运气好，刚好看到过那段记载。”林默扶了扶眼镜，露出一副有些腼腆和不好意思的表情，完美扮演了一个因为侥幸成功而受宠若惊的年轻人。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钱文海笑了笑，那笑容在林默看来，像是一张精美的面具，“市长对你的能力非常看好。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你可要多指教啊。”
“不敢不敢，钱秘书您是前辈，以后工作上，我还要多多向您学习请教才是。”林默的姿态放得极低。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的骄傲和锋芒，都会成为对方攻击自己的借口。在毒蛇面前，最好的伪装，就是变成一只无害的兔子。
钱文海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林默的“识时务”非常受用。他领着林默走出会议室，沿着安静的走廊，朝市政府办公厅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人的脚步声都被吸收了，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安静。
“小林啊，”钱文海的声音忽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在市长身边工作，和在地方志办公室可不一样。这里，眼要明，耳要清，嘴要严。有时候，做得多，不如说得对。说得对，又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侧过头，看着林默，目光深邃：“你很有才华，市长也很欣赏你的才华。但才华，有时候也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披荆斩棘；用不好，也容易伤到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赤裸裸的敲打和警告。
他在告诉林默：你今天风头出得太大了，已经越界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最好收起你的爪牙，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听话的下属。你的才华，只有经过我的允许，才能展示给市长看。
【叮！检测到强烈的情绪波动与对话压力，剧本选项生成中……】
【白色剧本-安全牌】：点头称是，表示“谢谢钱秘书提点，我以后一定注意。”
【蓝色剧本-收益牌】：诚恳地表示，“钱秘书您说得对，我今天确实有些冲动了，以后一定以您为榜样，谨言慎行。”
【紫色剧本-高风险高回报牌】：微笑着直视对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钱秘书，您放心，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就是个给市长这台‘超级计算机’提供冷门数据的‘小U盘’，具体怎么运算，还得靠您这位‘中央处理器’来调度指挥啊。”
林默的脑海里，三个选项清晰地浮现。
白色太怂，蓝色太假。只有紫色，用一个新奇又贴切的比喻，既捧高了对方，又清晰地定义了自己的位置——一个提供信息、没有威胁的“工具人”。这既能化解对方的敌意，又能展现出自己超高的情商，让对方不敢再小觑。
林默几乎没有犹豫。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真诚地看着钱文海，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和崇拜。
“钱秘书，听您这么一说，我真是茅塞顿开！”他一拍大腿，语气里满是后知后觉的庆幸，“您放心，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就是个给市长这台‘超级计算机’提供冷门数据的‘小U盘’，具体怎么运算，还得靠您这位‘中央处理器’来调度指挥啊！”
钱文海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教诲”，被林默这个匪夷所思的比喻，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U盘？中央处理器？
这个比喻……实在是太刁钻，太精妙了！
它既把自己捧到了一个无可替代的核心位置，又把林默的位置限定在了一个无害、辅助却又必不可少的角色上。这番话，说得他心里舒坦，熨帖，挑不出一丝毛病。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再继续敲打下去，就显得自己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了。
钱文海眼中的审视和警惕，终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惊异。
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他不仅有石破天惊的才华，还有着与之匹配的、近乎妖孽的政治智慧和语言艺术。
这样的人，真的能按得下去吗？
钱文海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哈哈笑了两声，再次拍了拍林默的肩膀，这一次，那掌控的意味淡了许多。
“你这个年轻人，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不再多说，领着林默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一次，走在前面的钱文海，后背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而跟在后面的林默，则低着头，看着自己被地毯吸收掉的影子，眼神平静而深邃。
他知道，刚才的交锋，他靠着【紫色剧本】暂时化解了危机，甚至还小胜一筹。
但这只是开始。
一场新的战争，已经在寂静的走廊里，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的对手，远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都更加阴险，也更加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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