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灰土扑在脸上,陈九黎抬手抹了一把,伞尖点地三下,稳住身形。山道歪斜,脚底碎石滑动,像是踩在腐骨上。他没回头,只低声道:“跟紧,别踩亮的地方。”
沈照扶着墙根挪步,探阴棒贴地前行,羊皮纸在袖中窸窣作响。她耳后一抹朱砂泛着微温,风里飘来的药味越来越浓,混着铁锈和焦糊气,像烧干的汤药罐子。
“不是幻觉。”她说,“七点光,都在动。”
闻人烬咬断半截毛笔,符灰混着唾液在掌心画完最后一笔,舌尖还残留着苦涩。胎记贴着锁骨的位置一阵阵发烫,像是有人拿烙铁轻轻压上来。她甩了甩手腕,把粉盒往深口袋一塞,“能走。就是这路,怎么越走越矮?”
陈九黎眯眼往前看。山势压下来,两侧林木枯瘦如柴,枝杈交错,竟把天光割成条状。原本远处那七点幽光,此刻已不再闪烁,而是静静悬在高处,排成歪斜的弧线,像被人钉进山脊的灯桩。
“不是路变矮。”他冷笑,“是我们在往下陷。”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一软,沈照差点跪倒。陈九黎反手将伞横出,伞面铜钱轻响,一股热流顺着伞骨传到地面,硬生生撑住下坠之势。泥土裂开细缝,露出底下一层暗红岩层,纹路如脉络,隐隐搏动。
“地脉活了。”沈照喘了口气,“有人在抽它的血。”
“不,是借它的嘴说话。”陈九黎收伞,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在指尖一划,血珠滴在伞尖。他轻轻往前一送,血滴落地,竟没渗入土中,反而浮在表面,缓缓流动,指向左侧山坡。
“王半仙的卦没说全。”他说,“生门在坎,但坎位被人改了方向。咱们刚才走的是死口。”
闻人烬啐了一口,“那老东西又藏一手?”
“他要是全说了,才叫不正常。”陈九黎转身,领头往左斜坡攀去,“赌徒最懂留后路。”
三人贴着岩壁上行,脚步放轻。越往上,空气越滞重,呼吸都带着黏意。沈照的探阴棒突然震了一下,她立刻停步,在羊皮纸上刻了个标记。
“前面有结界。”她低声,“看不见,但碰到了会反弹。”
陈九黎点头,伞尖轻挑,一缕血丝从伞尖延伸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线。血线刚触前方虚空,猛地扭曲,像被无形之物咬住,随即断裂,化作黑烟消散。
“禁魂网。”他说,“用死人头发和怨气织的。硬闯,魂先丢一半。”
闻人烬皱眉,“那怎么进?”
“破个洞。”陈九黎从腕间取下一根银针,蘸血后轻轻一弹,针尖刺入空气,竟发出金属碰撞声。他手指微动,银针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小圈,血丝缠绕其上,形成一个透明缺口。
“快走,撑不了十息。”
沈照先过,探阴棒探地而行。闻人烬紧跟,刚跨过那道无形屏障,胎记突然剧痛,她闷哼一声,扶住石头才没跪下。
“怎么了?”陈九黎回头。
“不知道……像有人在我脑子里翻东西。”她咬牙,“小时候的事,一下子全冒出来。”
陈九黎没再多问,收针入袖,最后一个穿过。几乎同时,身后那道缺口自行闭合,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谁在哭。
再往前,地势豁然开阔。山顶平台中央,一座石坛矗立,七盏漆黑油灯分列四周,灯芯幽蓝,火焰不跳,却散发出刺骨寒意。坛心一口青铜鼎,三足两耳,鼎身刻满倒写符文,正咕嘟咕嘟冒着黑浆,蒸汽升腾,在空中凝成模糊人影。
“那就是引魂灯。”沈照靠在石柱边,声音发紧,“七盏,对应七魂。灯不灭,魂不散。”
陈九黎盯着铜鼎,左眼微微刺痛,金纹若隐若现。他没动,只是将伞横在身前,十三枚铜钱安静垂落。
“等等。”闻人烬突然往前一步。
“别靠近!”陈九黎喝止。
她没听,径直走向铜鼎。胎记烫得几乎冒烟,她伸手想摸,又缩回。就在距离鼎沿三尺时,黑浆猛然翻滚,一道影像冲天而起——
十六岁的她,跪在祭台上,双手被铜链锁住。仁心医馆院长站在背后,手中铜铃轻摇,一道半透明的影子从她头顶被缓缓抽出,扭曲挣扎,最终没入铃中。院长低头看着她,嘴角咧开,说了句什么,画面戛然而止。
闻人烬踉跄后退,脸色惨白。
“他抽了我的魂。”她声音发抖,“不是梦……我真的被炼过。”
沈照伸手扶住她肩膀,“那是记忆陷阱,别信太深。”
“可我感觉到了。”闻人烬抬头,眼里有火,“疼。就像现在还在抽。”
陈九黎走到鼎前,蹲下查看黑浆。液体黏稠如沥青,表面浮着细小的人脸轮廓,一闪即逝。他用伞尖挑了一滴,刚离鼎口,那滴黑液竟扭动起来,像要扑人。
“活的。”他冷声,“不是药,是魂汁。七魂熬炼,加了活人精魄。”
沈照摸索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浸过黑狗血的布条,撕成三段,分别系在三人脚踝。“先防着,别让影子钻进来。”
陈九黎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察觉不对。他迅速调整腕间三根银针,刺入百会穴附近,眉头紧锁。
“怎么?”沈照问。
“识海有动静。”他闭眼片刻,“那影像不是回放,是钩子。谁看,它就往谁脑子里钻。刚才我瞥了一眼,差点被拖进去。”
闻人烬苦笑,“所以它选我,因为我最熟?”
“不止。”陈九黎睁开眼,左瞳金纹流转,“它知道你会来。这鼎,是为你开的。”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七盏引魂灯同时一颤,火焰由蓝转紫。铜鼎中的黑浆沸腾加剧,蒸汽凝聚成人形,不止一个,而是七个,围着鼎台缓缓旋转。
沈照立刻盘坐,探阴棒插入地面,羊皮纸上疾书镇魂符。朱砂线条刚成,就被一股阴风撕裂。她咬破指尖,以血补符,勉强在三人周围画出一圈浅痕。
“撑不住多久。”她说,“它们要出来了。”
陈九黎站起身,红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握紧伞柄,伞骨微震,十三枚铜钱竟齐齐竖立,发出低沉嗡鸣,如同警钟。
“前世的身子还记得。”他冷笑,“大劫临头,自己会叫。”
闻人烬靠在石碑上,胎记仍在发烫,但她挺直了背。从皮衣内袋掏出那片婚书残页,看了一眼,揉成团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反正都是假的。”她说,“名字、日期、誓言,全是骗局。”
沈照忽然抬手,“等等!风变了。”
确实。原本停滞的空气开始流动,带着一股陈旧墨香,像是从古籍堆里吹出来的。风不大,却精准拂过七盏灯芯,每一盏都轻轻晃了一下。
陈九黎眼神一凛。
“不是自然风。”他说,“是有人在读招魂咒。很慢,一句一句,还没念完。”
“谁?”闻人烬问。
“不知道。”他盯着铜鼎,“但我知道——”
他话没说完,铜钱的嗡鸣骤然拔高,红衣猛然鼓胀,像被无形之力拉扯。
鼎中黑浆轰然炸开,一道人影破液而出,半身焦黑,右手齐腕断裂,左手紧握一枚带血铜铃。
那人影落地,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向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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