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在陈九黎掌心发烫,像一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
他没松手。沈照靠在墙边,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可脊背挺得笔直,背上那幅“七杀锁魂”阵图还在渗热,衣服底下皮肤裂开的地方正缓缓结痂,血珠子顺着肋骨往下淌。闻人烬站在她旁边,左手五指张开,掌心血纹和沈照背上的铭文一样,一闪一跳,像是两根线被同一股电流串着。
“走不走?”她咬着半截毛笔,木屑混着唾沫从嘴角掉下来。
陈九黎把玉牌翻了个面,背面“戊戌年七月初七”几个字还在泛黑光。他抬眼,盯着巷子尽头那家“半仙斋”——门没关严,一道暗红的光从缝里漏出来,照在青石板上,像血淌过。
“走。”他说。
三人并排往前,脚步不快,也没停。快到门口时,沈照忽然抬手,探阴棒往地上一杵,棒尖震了三下。
“静默咒。”她声音哑,“屋里东西都醒了,只是没动。”
闻人烬冷笑一声,从粉盒里抠出一把糯米,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吐在掌心,混着朱砂抹在赶尸铃上。铃一响,屋里那道红光猛地抖了一下。
陈九黎伞尖点地三下,阳气扫过门槛。红绸甩出,缠住门框,力道一拉——
“吱呀”一声,门开了。
屋里没灯,可每一件古董都在发光。瓷瓶口裂开,露出一排牙;铜镜浮在半空,镜面淌血;木俑排成两列,眼眶里钻出黑线,直通屋顶梁柱。空气里一股酒味,浓得呛人,是桂花酿。
“王半仙!”陈九黎红绸卷地,银针四枚甩出,钉在四角,“你守的不是古董,是坟!”
话音落,所有古董同时动了。
瓷瓶飞起,口朝下,喷出黑水;铜镜撞来,镜面伸出一只枯手;三具木俑扑地而行,关节咔咔作响,指甲刮地。沈照探阴棒横扫,掌心血顺着棒身流下,落地成阵,震得扑来的木俑动作慢了半拍。闻人烬抬手就是一爆符,烈酒混朱砂炸开,火光里木俑烧成炭,可灰还没落,又一尊铜鼎从架上滚下,撞向沈照后背。
陈九黎红绸一卷,把她拉开,自己侧身避过鼎沿,伞尖挑起,正中鼎底——
“归位者三”三个字,刻得一模一样。
“这店是祭坛的影子。”他说,“每件东西,都是祭品的替身。”
沈照喘了口气,手指在地上划了几个盲文,香灰从袖口洒出,覆上字迹。字浮起来,只有她看得见。
“面具。”她抬头,“后堂有寄魂器,源头在那儿。”
闻人烬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粉盒弹出,糯米如霰弹轰出,正中后堂木门。门板炸开,一股阴风卷着符纸飞出,打在墙上,燃起幽蓝火苗。
三人冲进去。
后堂比前厅大,四壁摆满架子,上面全是面具。陶的、木的、青铜的,眼窝都空着,可此刻齐刷刷转向门口。正中央一尊青铜面具悬在半空,口鼻处喷黑雾,雾里渐渐显出一张脸——
闻人二叔。
“别信他!”面具开口,声音嘶哑,“王半仙才是主祭!他骗了所有人!那场活祭,是他主持的!”
闻人烬脸色一白,手指攥紧赶尸铃。
陈九黎却笑了:“又是这招?”
红绸疾出,缠住面具双目,银针三枚连射,钉进额心。黑雾一滞,从中逼出一道细烟,烟里浮出画面:二叔跪在一间暗室里,手里捧着铜镜,对面坐着王半仙,接过镜子,点了点头。
“他还活着。”陈九黎收针,“只是被控了。”
沈照探阴棒点地,通幽骨共鸣:“面具是空壳,有人用它撒谎。但那画面……是真的。”
“当然真的。”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三人抬头。
王半仙坐在房梁上,手里捏着一块龟甲,慢悠悠晃着。他穿件旧道袍,脚上拖着布鞋,脸上笑嘻嘻的,像刚赌完牌九赢了钱。
“小赌怡情,大赌……保家卫国。”他念完口诀,跳下来,稳稳落在卦台前。
“你来了。”他看着陈九黎,“比我算的早了七分钟。”
“你算到我会来?”陈九黎伞尖轻挑,指向他心口,“那你算没算到,玉牌为什么会在万人坑?二叔为什么认你?”
王半仙不答,把龟甲往桌上一拍。
金光炸开。
空中浮出三道命盘,旋转着,排列成三角。每一道上,生辰八字都歪歪扭扭,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的,又硬生生改过。
“你们的命。”王半仙指着,“和青铜鼎铭文同源。出生时辰,全被篡了。”
闻人烬盯着自己的命盘,手指发抖:“我……六月十七?可我明明是七月初七生的!”
“那天,你被换进鼎里。”王半仙淡淡道,“真正的闻人烬,死在了祭坛上。你,是替身。”
沈照忽然开口:“你欠的三命,是不是我们?”
王半仙笑容一收。
他低头,手指摩挲龟甲边缘,像是在数裂纹。
“救三命。”他说,“是我欠的。可我还的,是你们?还是我自己?”
陈九黎左眼金纹一闪,道眼开。他看清了——三道命盘之外,还缠着一根线,从王半仙命格里延伸出来,绕着三道命盘打结,像提线木偶的丝。
“你不是帮凶。”陈九黎声音低下去,“你是节点。谁在你上面?”
王半仙抬头,眼里没笑,也没怕,只有一片荒。
“没人。”他说,“我上面,是命。”
“放屁。”闻人烬一脚踹翻卦台,“你装神弄鬼几十年,现在说你是受害者?那你为什么守着这家店?为什么收二叔的铜镜?为什么让祭阵一直转?”
王半仙慢慢捡起龟甲,吹了吹灰。
“因为我也……是归位者之一。”
屋里静了。
连那些发光的古董都停了动作。
沈照背上的铭文突然一烫,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陈九黎伸手扶她,发现她掌心又浮出四个字:“归位者三”。
和背上的一样。
“你也是?”陈九黎盯着王半仙,“那你第三个归位者,怎么活下来的?”
王半仙没答。他抬起手,解开道袍领口。
胸口有一道疤,从锁骨直划到心口,形状像一把钥匙。
“我把自己锁了。”他说,“三十年前,祭阵要收第三个归位者,我砍了主祭一刀,把阵眼砸了。可阵没死,它转嫁了——转到你们身上。”
“所以我们是替你死的?”闻人烬冷笑,“你躲了三十年,让我们三个顶缸?”
“不是顶缸。”王半仙摇头,“是接力。阵法要完成,必须三个归位者接连入局。我断了一环,它就等下一个。你们不是替我,是接我。”
陈九黎忽然问:“那你现在,还欠不欠命?”
王半仙笑了:“欠。我还欠一条命——给我自己。”
他抬手,龟甲一翻,金光再闪。
空中命盘碎了,化作灰点,落向三人头顶。
陈九黎左眼金纹暴涨,看清了最后一丝轨迹——那灰点落下的方向,不是他们,是王半仙自己。
他要补上那一环。
“你打算怎么还?”陈九黎问。
王半仙没答。他低头,从袖里摸出一枚铃铛,青铜的,铃身刻着“半仙斋”三字。
正是祭坛上缺失的信物。
他把铃铛放在桌上,推到陈九黎面前。
“它现在认你。”他说,“因为它闻到了你爹的酒味。”
陈九黎没动。
铃铛突然自己响了一下。
清脆,短促,像敲在骨头上的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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