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国揣着明白装糊涂，赵衍也懒得跟他掰扯，直接按照自己的剧本走下去，
“我那天说过了啊，总是有幻觉，各种幻觉，
觉也睡不好，工作也做不好，脑子里就跟装着一台发动机一样，整天嗡嗡的响。
我想啊，恐怕我马上就要步上我祖先的后尘，彻底疯掉了。
我想回家多陪陪媳妇孩子和父母，
我想陪我爸去钓鱼，
想牵着我家的狗去遛弯……”
杨爱国狠狠地抓着头发，揪下来一大把头发都不自知。
他有无数美好的计划，为国家做更多的贡献，升职，入驻内墙，实现抱负，给龙国带来强盛，给百姓带来富有，
为了这个目标，他做了无数违背自己内心的事，做出了无数的牺牲，
只是他似乎有意地忽略了一点：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有赵衍的情况下。
在杨爱国看来，这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他能做出那么大牺牲，赵衍也理应如此
他能豁出这么多，赵衍理应如此。
为什么不呢？赵家为龙国贡献卓着，说是满门忠烈也不为过。
既是忠烈，那么必然不会吝啬继续为龙国奉献，
自然该继续为龙国奉献，牺牲点自我、受点委屈算什么？
——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嘛……
可是，今天，赵衍竟然提出要辞职……
给出的理由竟然如此无解，
他还有一个极强势的老娘，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啊。
杨爱国心脏狂跳，根本来不及细想，容不得细想，此时他只有一个念想：
必须先将人稳住，必须让这一切回归正轨。
他承担不起没有赵衍的后果，轧钢厂也承担不起。
杨爱国正打算说点缓和的话，
赵衍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我真的头晕，再见，杨厂长……”
……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走廊有很多办公室门是打开着的，虽然没人走动，张望，赵衍却能感受出来，很多人的全副心神都在自己身上。
跟看向自己的人微笑点头，摆手告别厂密，仿佛离家的游子在跟邻里告别。
有人再也坐不住，
管他什么厂长，管他什么轧钢厂，
职场的勾心斗角，家庭的鸡零狗碎，此时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这一刻，
他们只想起身送这个青年——轧钢厂之子离开……
招呼一车间的工友晚上去正阳门小酒馆喝酒，
送给门卫大爷一大包香烟，
赵衍终于驾车从轧钢厂出来了。
从后视镜最后看一眼轧钢厂，赵衍怪叫一声，“我灰太狼还会回来的……”
哈哈大笑，一脚油门，快速驶离……
……
一个高级工人的病退，似乎让整个四九城都开始震动。
上层表面保持沉静，但各种动作明显变得频繁，
四九城的各个工厂高层人人自危，有的更是请了病假在家休息，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火药桶上。
最难过的当然是轧钢厂，
杨爱国进了内墙就再也没有出来，
两位副厂长四处灭火，焦头烂额，
技术小组彻底停摆，少年班原地解散，
大量的调查审计人员在赵衍离开的第二天就入驻了轧钢厂，开始对轧钢厂这些年的账目跟人事调动进行审计调查。
整个轧钢厂上层人心惶惶，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结果没过几天，这些人员又被悉数召回，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然，也有没有被影响到的，
一车间有郭大撇子坐镇，再有赵衍的一群徒子徒孙，自然出不了什么问题。
锻工车间有二大爷刘海忠坐镇，这胖子做了官以后那是真的尽职尽责，大公无私，他的拥趸自然不会少。
机床车间有刘玉华跟魏柔魏娆等人，
发动机厂有梁拉娣跟于莉等人，
化工实验楼有郭秀琴跟潘宝儿，光电实验楼有何雨水跟善芙，
还有就是红旗农行，有贾张氏这尊大神在，也是稳稳当当，没有出一点乱子。
也是直到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似乎，一位表面只是以顶级技术见长的的工人，竟然给厂子留下了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
……
赵衍去了哪里？
从贾家的床下划拉出来一辆崭新的电动自行车，
那是贾张氏为大孙子未来娶媳妇用的第二辆车，又被赵衍给征用了。
利用帽儿胡同院子中的设备，再填一点空间材料，制作出一辆电动轮椅来。
又跑到军区疗养院，找到了黄月梅。
依旧是一身病号服，头戴黑色布条，
整个人就像盛开在荒野中的曼陀罗，美丽、神秘而又危险。
“怎么样，找到那种感觉了没有？”
赵衍问的是上次见面提到过的超声波感知，
黄月梅没有说话，伸出略长一些的手臂轻轻碰一下铁床的副手。
“叮……”一声清脆的响声传荡开去。
赵衍哈哈大笑，“我就说嘛，当一个人没有其它选择的时候，他们能够爆发出来的潜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黄月梅的表情不再淡漠，反而有了淡淡的羞涩。
赵衍一愣，转而在自己身上扫视一圈，没有发现有异常，
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黄月梅的脸更加红了，
赵衍这回真的是欲哭无泪，“不是，姐姐，你到底看到了啥？”
黄月梅终于坚持不住，略带急切地开声反驳，“我就只是看到了你的脸……”
“哦……还好还好……”赵衍大笑着，搞怪似地拍一拍胸。
气氛肉眼可见地变得和谐起来，
黄月梅平躺在床上，
赵衍一边跟她闲聊，一边开始着手检查她的身体。
菌群4.0果然不是盖的，竟然已经激活了身体的附肢再生功能，
她的一双眼眶中，也有淡淡的萌芽出现，只是这个萌芽发展得非常缓慢，根本没法预估时间。
赵衍猜测，这可能跟眼球的构造过于复杂有关，
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至于会不会暴露赵衍的秘密……、
赵衍绝不是什么滥好人，
尊重他人命运的道理赵衍当然懂，
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无关道德或者准则，
只是想做，
——没错，只是认为这样有趣的人儿，不应该被那狗屎一般的命运所困，
只是想拉她一把，所以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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