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悬在台阶上,没落。
艾琳指尖的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凝成一根细线,往楚玄心口飘。那线越拉越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抽过去。
楚玄猛地闭眼。
不是疼,也不是累,是脑子里突然多了个洞,风往里灌,吹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他想抬手,可四肢像被钉住,动不了。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脚底下踩的不是石阶,是苔藓。
厚得能陷住脚踝的绿苔,踩上去软得不像地。四周全是树,高得看不见顶,树干粗得十个人都抱不过来。树皮泛着青灰光,上面爬满脉络一样的纹路,一跳一跳,像在呼吸。
他低头看自己手。
银发没了,赤瞳也没了,皮肤苍白得发灰,像是很久没见光。掌心有道疤,形状像棵树,根须扎进手腕,枝杈伸向指尖。
“这是……”他刚开口,声音就被吞了。
风停了。
整片林子静得能听见血管里血流的声音。
然后,那棵树动了。
正前方,一棵比其他树粗三倍的巨树缓缓扭动树干,枝条像手臂一样抬起来,一片叶子飘下来,落他掌心。
叶子一碰皮肤,炸开一道光。
他看见一座城。
白石砌的高塔,藤蔓缠着拱门,精灵穿白袍在街上走,头顶月光石浮着,照亮整片森林。城中央,那棵巨树从地底穿出,直插云层,树冠散开,像撑开的伞,把整座城罩在里面。
树干上刻着字。
他不认识,但脑子里自动冒出读音:“生命之树,百世容器。”
“谁?”他吼了一声。
没人回。
可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这是天书在放东西给他看。
他伸手摸那棵树,指尖刚碰上树皮,符文从纹路里渗出来,顺着手指爬进皮肤。掌心那道疤突然发烫,像被烙铁压着。
天书在他意识里翻页。
一页空白,浮出八个字:生命之树,百世容器。
再翻,还是空白。
他咬牙,往前走。
树根盘错,像迷宫。走到一半,地面开始震。树干裂开缝,黑雾往外冒。雾里有影子,人形,但扭曲得不像活物。它们伸手抓他,被树根缠住,拖进地底。
“别过来。”他低声说。
一个声音从树顶传来:“你来了。”
不是人声,也不是风声,是整棵树在说话。
“等了九十九世,你终于来了。”
楚玄冷笑:“你认错人了。我只活了这一世。”
“不。”那声音说,“你死过一百次,每一次,都在靠近它。”
“靠近什么?”
“容器。”
他心头一跳。
第一世封印碑文的残句突然冒出来:“容器双生,影终将归一。”
他没告诉艾琳,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可这棵树,怎么知道?
他想再问,脚下一空。
整个人往下掉。
不是摔,是被吸进去的。
意识猛地一震,睁眼。
还在井口台阶上。
艾琳倒在地上,靠着墙,眼睛闭着,脸色白得像纸。竖琴掉在一旁,一根琴弦断了,断口齐刷刷的,像是被什么割过。
“艾琳!”他喊。
她没动。
他扑过去,探她鼻息,还有气,但脉搏乱得像打鼓。右手缠的布条全湿了,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台阶上,一滴,两滴。
他抬手看自己掌心。
那道疤还在,形状变了,像棵树。
他用指甲抠了下,皮没破,可底下有东西在动,像是根须在长。
“天书。”他在脑子里叫。
天书没反应。
他咬牙,直接调记忆库——上一世,第三世,第七世……所有关于树的片段全翻出来。没有。一片空白。
可掌心的疤在跳。
他低头看艾琳,忽然伸手,按住她心口。
闭眼,用天书扫描。
一串数据流过。
【生命契约:稳定(异常波动)】
【灵魂状态:沉睡(激活中)】
【血脉特征:精灵祭司血统(苏醒征兆)】
【附加印记:古树同源,频率共振】
他睁眼。
“古树印记?”
他抬起自己手,和她心口位置对齐。
掌心的树形疤突然发烫,她胸口的衣服下,浮出一道光痕,形状和他掌心的一模一样。
频率共振。
不是巧合。
他想起梦里那句话:“等了九十九世,你终于来了。”
九十九世。
他活了一百世。
差一世。
“我……是第一百个?”他低声说。
话音刚落,艾琳手指抽了一下。
她睁眼。
可眼神不对。
翡翠色的瞳孔,变成了血红。
左手突然抬起来,抓起竖琴,手指一拨。
琴弦震动,发出一个音。
不是旋律,是命令。
空气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撞过。井壁的水珠停在半空,一粒粒,像玻璃珠。
楚玄后背一凉。
这不是艾琳。
这是另一个她。
那个战斗时疯得像妖的她。
“你看见了。”她开口,声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树。”
他没动:“你醒了?”
“不是我醒。”她摇头,“是它在叫。它认出你了。”
“谁?”
“生命之树。”
他沉默两秒:“它为什么认我?”
“因为你是容器。”她盯着他掌心,“和她一样。但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是血脉继承,你是……外来者。”她手指又拨了一下琴弦,“树在等你。不是这一世,是每一世。你死一次,它就醒一次。”
楚玄冷笑:“所以我是它的备胎?”
“不。”她嘴角扯了一下,“你是它的解。”
他愣住。
“容器双生,影终将归一。”她说,“你听过这句话。”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忽然抬手,琴弦对准他心口:“别骗我。你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
他盯着她血红的眼睛:“你要是现在动手,我拦不住。”
“我不需要拦你。”她放下手,“你需要我。”
“为什么?”
“因为你看不懂树的语言。”她指了指他掌心,“但它会通过她说话。而她,只有我能唤醒。”
楚玄沉默。
她慢慢闭眼,身体一软,往后倒。
琴又掉在地上。
血红褪去,瞳孔变回翡翠色。
她醒了。
“我……怎么了?”她抬手看自己左手,“琴弦怎么断了?”
“你刚才醒了。”楚玄说。
“醒了?”
“另一个你。”
她愣住,低头看琴,又看自己手:“我……说了什么?”
“你说生命之树在叫。”
她脸色变了:“它……叫了?”
“叫了。”他抬起掌心,“还给了我这个。”
她盯着那道疤,呼吸慢了。
“这符号……”她伸手碰了下,“和古庭壁画上的一样。那是……大祭司传承的印记。”
“可我不是大祭司。”
“但它认你。”她抬头,“就像它认我一样。”
楚玄没说话。
他想起梦里那棵树说的:“等了九十九世。”
差一世。
他是不是第一百个?
还是……第一百零一个?
他忽然问:“你们精灵,说生命之树是信仰。但它到底是什么?”
艾琳摇头:“没人知道。只知道它活着,比古庭还老。每一代大祭司,都会在继位时听到它的声音。有人说它是神,有人说它是世界之根……可没人见过它真正醒来。”
“它醒过。”楚玄说,“在我梦里。”
她猛地抬头:“你梦见它了?”
“梦见它说——‘你来了’。”
她呼吸一滞。
“它还说,等了九十九世。”
艾琳手指一抖,血从断弦的指尖滴下来,落进她掌心。
那滴血没散。
它浮起来,变成一道光痕,和她胸口的印记重合。
她抬头,声音轻得像风:“它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句话。”
楚玄看着她:“所以,我不是第一个容器?”
“不是。”她摇头,“但你是第一个……它主动认的。”
他笑了下:“挺倒霉的。”
“为什么?”
“一百世都在躲麻烦。”他抬手,看着掌心的疤,“这一世,麻烦自己找上门。”
她没笑。
只是盯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既然它认我,我就去见它。”
“可古庭在北境,穿过黑沼,翻过霜脊山脉,路上全是……”
“我知道。”他打断,“死过一百次的人,怕什么路远?”
她看着他,忽然问:“如果它要你牺牲呢?”
他一顿。
“那它就找错人了。”他低头看她,“我不是来当祭品的。我是来当答案的。”
她没说话。
只是慢慢抬起手,按在他心口。
契约震动了一下。
掌心的树形疤突然发烫,她胸口的印记也亮了。
两道光,频率一致。
楚玄低头看她:“你刚才流血,是因为它?”
“嗯。”她点头,“每次契约波动,它就……想醒。”
“那别让它醒。”
“可它在叫。”她轻声说,“从我生下来就在叫。以前听不懂,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么?”
她看着他:“它不是在选继承人。它在等两个人。”
“我和你?”
她点头。
“容器双生。”他低声念,“影终将归一。”
她猛地抬头:“你从哪听来的?”
他没答。
只是抬起手,掌心对准她心口。
两道印记,隔着皮肤,轻轻碰在一起。
光连上了。
像一根线,把两人缝在一起。
井口的风忽然变了。
不再是潮湿的霉味,而是带着草木清香,像是从极远的地方吹来的。
楚玄闭眼。
天书终于动了。
一页空白,浮出两个字:古庭。
再翻,还是空白。
可他知道——路,开始了。
他睁开眼,弯腰把她扶起来。
“走吧。”他说,“别让它等太久。”
她靠在他肩上,脚步虚浮:“你真觉得……我们能见它?”
“不知道。”他扶着她往上走,“但既然它等了九十九世,总得让它见见第一百个是什么样。”
她轻笑了一声,头靠着他:“你真不怕?”
“怕。”他顿了顿,“但怕也得走。”
石阶尽头,井盖开着,光洒下来。
他抬头看,天快亮了。
影子拉在身后,边缘泛着赤光,像是烧红的铁。
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他问。
她低头看自己手。
血还在滴。
第三滴,悬在指尖,没落。
喜欢百世天书:我靠血脉称霸苍穹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百世天书:我靠血脉称霸苍穹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