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选赛最后一关设在黑瞎子沟。这沟壑地形复杂,阳坡是稀疏的桦树林,阴面却藏着片沼泽地,终年不见日头的地方还结着冰碴子。公社书记拿着铁皮喇叭喊话:“最后一关——山林寻踪!找到三处标记物并带回凭证,限时两小时!”
猎手们像出笼的野兔般窜进林子。林志明紧跟在冷志军身后,嘴里不停叨咕:“冷哥,咱往东还是往西?我刚才看见乌娜吉往沼泽那边去了……”
冷志军却蹲在一棵老柞树下不走了。树根处有处不起眼的刮痕,树皮翻卷着,露出新鲜的木质。“看这个,”他用指尖抹了点树液闻了闻,“不到一炷香前刮的,带着铁锈味。”
林志明凑近看:“会不会是熊蹭的?”
“熊蹭树留毛,这是刀刮的。”冷志军目光扫过四周,忽然定格在十几步外的灌木丛。几根断枝的茬口白生生的,断得极不自然。他示意林志明噤声,自己猫腰摸过去。
灌木丛后藏着个浅坑,坑底插着削尖的竹签,上面盖着层薄薄的枯叶。若不是专业猎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人为布置的绊索陷阱——只要踩中机关,弹起的竹签能扎穿鞋底。
“谁这么缺德!”林志明气得踢飞一块土疙瘩。
冷志军没作声,用猎刀小心挑开绊索。绳结打得很有讲究,是个活扣,越挣扎勒得越紧。“不是冲野兽的,”他指着绳结上的油渍,“抹了猪油防潮,这是要长期埋伏。”
正说着,西边传来欢呼声。有个猎手举着个红布条跑出来,是第一个找到标记物的。林志明急得抓耳挠腮:“冷哥,咱得快点了!”
两人沿着兽道往深处走。雪地上的脚印杂乱起来,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冷志军突然拉住林志明,指着一段斜坡:“看那棵歪脖子松。”
松树枝桠上系着红布条,在风里飘得像团火。可树下的雪地太平整了,连个鸟爪印都没有。林志明抬脚就要冲,被冷志军一把拽住:“等等。”
他捡起块石头抛过去。石头滚过雪地,突然“咔嚓”一声陷下去——竟是个伪装的雪坑,底下竖着削尖的木桩!
“妈呀!”林志明后怕地拍拍胸口,“这要是掉下去……”
冷志军脸色凝重起来。他环顾四周,林子里静得反常,连麻雀都不叫了。灰狼在远处焦躁地刨地,老狗缺耳朵上的疤紫得发亮。
第三个标记物藏在岩缝里。冷志军刚摸到红布条,忽然听见身后“嗖”的破空声!他本能地低头,一支弩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在岩壁上直颤。
“谁?!”林志明举枪四顾。密林里只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响。
冷志军拔下弩箭。箭杆是现砍的榛木,箭镞却磨得锋利,带着倒钩。“是冲我来的。”他盯着箭尾的羽毛——是灰喜鹊的尾羽,屯里只有赵老六会用这种羽毛做箭。
正在这时,东南方传来乌娜吉的呼哨声,短促焦急。冷志军循声赶去,见那鄂温克姑娘正蹲在片空地上,面前是个更阴险的陷阱:三根削尖的竹子呈品字形埋着,尖头涂着黑乎乎的东西,闻着有股腥臭味。
“箭毒木汁。”乌娜吉用树枝拨了拨毒尖,“见血封喉。”
她突然站起身,耳朵微动,反手甩出把猎刀!“当”的一声,猎刀击落了从树后射来的第二支弩箭。不等冷志军反应,她像豹子般扑向一棵红松,从树后揪出个人来——是东屯的孙二赖子,手里还攥着把土制弩机。
“干啥害人!”林志明气得揪住孙二赖子衣领。
孙二赖子吓得直哆嗦:“不、不是我!是赵老六让我干的!他说冷志军进了前五,咱屯就没名额了……”
冷志军夺过弩机,掰开弩弦看了看:“赵老六的弩不是这个力道。”他盯着孙二赖子的鞋底,“你鞋帮上沾着黑胶泥,全公社只有公社大院后的蓄水池有这种泥。”
孙二赖子脸色唰的白了。乌娜吉突然用鄂温克语说了句什么,捡起块石头砸向不远处的树丛。树丛里窜出个黑影,往沼泽地狂奔而去。
“是公社文书的小舅子!”林志明眼尖,“他想顶替咱屯的名额!”
冷志军没追,反而走到陷阱旁仔细观察。毒尖的布置手法很老道,像是常年打猎的人干的。他忽然用猎刀刨开陷阱旁的雪堆,竟挖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半块吃剩的玉米饼。
乌娜吉接过玉米饼掰开,指着里面的馅料:“野葱肉馅,这是猎户进山带的干粮。”她嗅了嗅,“有股烟油味,抽旱烟的人才这个味儿。”
真相大白。原来是文书小舅子勾结赵老六,想用阴招淘汰竞争对手。孙二赖子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考核结束时,公社书记听说此事勃然大怒,当场取消了文书小舅子的参赛资格。乌娜吉因为救人加分,稳居第二。冷志军看着她收拾弓箭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山林里的危机,从来不止来自野兽。
回屯的路上,林志明还在后怕:“冷哥,要不是乌娜吉,你今天可就……”
冷志军摸摸头顶被箭擦过的伤口,结了的血痂硬邦邦的。他掏出乌娜吉给的箭毒木汁小皮袋,发现袋底用彩线绣着只小鹿——和箭囊上的海东青手法一样。
夕阳西下,屯口的炊烟袅袅升起。胡安娜早等在老槐树下,见丈夫回来,小跑着迎上来。她一眼就看见冷志军额头的伤,手指颤了颤,却没多问,只接过猎袋轻声说:“爹熬了骨头汤。”
晚饭时,冷志军说起今日惊险。胡安娜盛汤的手稳当当的,倒是林秀花听得直念阿弥陀佛。冷潜抿了口酒,慢悠悠道:“猎道如人道,心里有鬼的人,枪法再准也成不了好猎手。”
夜里躺下时,胡安娜把汤婆子塞进丈夫被窝。月光照见西屋窗台上有个新物件——是乌娜吉那个绣着海东青的箭囊,不知何时被灰狼叼回来了。
“明天给人家送回去吧。”胡安娜轻声说。
冷志军“嗯”了一声,手指抚过箭囊上的刺绣。海东青的眼睛用金线绣成,在月光下像活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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