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巨大的拱形入口,眼前的景象让整支探险队,包括最为沉稳的凯尔,都在瞬间屏住了呼吸,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震撼之中。
他们站在一处类似观察平台的边缘,脚下由青黑色金属构筑的阶梯。而阶梯之下,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庞大空间。这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穹顶大厅,其高度目测超过百米,穹顶本身散发着均匀而柔和的冷光,将整个空间照亮,其规模远超之前走过的所有通道和厅室,足以轻松容纳下整个晨曦堡的广场。
大厅的核心,是一个无比复杂的环形金属构造体。它由多种闪烁着不同金属光泽的材料构成,层层叠叠,宛如一朵由钢铁与能量编织而成的机械之花。无数粗大的管道和能量线路,如同巨树的虬结根须,从这“锻造核心”的基座延伸出来,深深地扎入四周的墙壁,连接着壁上那些排列整齐、功能不明的附属装置——有些像是巨大的材料输入口,有些则是泛着冷却液寒光的成型槽与传导臂。整个空间寂静无声,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某种停滞的状态,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只留下这具宏伟到令人心生敬畏的钢铁躯壳。
“众神在上……”豪斯张大了嘴,仰着头,手中的战斧不自觉地垂了下来。他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造物,只能用最朴素的惊叹来表达。
士兵们也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东张西望,感觉自己如同误入巨人国度的蝼蚁。
艾莉丝的目光则死死地锁定在那中央的环形平台上,她的呼吸急促,脸上泛起一种近乎朝圣者的红晕。她甚至没有走台阶,几乎是沿着倾斜的坡道小跑下去,直奔那核心区域。
“保持警戒,缓慢推进。”凯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率领队伍沿着阶梯走下,谨慎地靠近那寂静的“钢铁之花”。
随着距离拉近,更多的细节映入眼帘。在中央平台下方一些类似出料口的区域附近,散落着几块泛着暗沉银灰色光泽的金属锭,其内部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星辰光点在闪烁。旁边还有一些形态不规则、仿佛锻造到一半便被中断的金属疙瘩。
豪斯弯下腰,用他那毛茸茸的大手拿起一块金属锭。入手极为沉重,冰凉的触感瞬间穿透了皮手套。他掂量了一下,又用指节敲了敲,发出沉闷而非金属的声响。“嘿,这玩意儿,比北溪铁沉多了,也硬得多!”
艾莉丝已经扑到了那些金属锭前,她取出精密的奥术检测仪器,小心翼翼地扫描着。片刻后,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无比肯定的光芒:“是泰坦星铁!纯度极高!这些是成品,而那些……”她指向旁边的半成品,“是锻造过程中断留下的。”
她站起身,沿着平台基座和那些粗大的管道快速走动,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金属表面,目光则追索着地面上那些密集和复杂的能量回路走向。
“凯尔,你看这里,”她指着一处管道接口和能量回路的汇聚点,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整个系统运作的原理,我能推断出个大概。原材料——很可能就是未经提炼的泰坦星铁矿石——通过这些管道从外部输入。然后,在这个核心平台区域,它并非依靠我们认知中的高温火焰来熔炼,而是通过一种……一种极高效率的、可控的能量聚焦场,直接对矿石进行重构和提纯!看那些成型槽,塑形的过程恐怕也是依靠精准的能量场操控,而非物理冲压或模具浇铸……”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是一个完全自动化、一体化的精密铸造厂!它的核心在于对能量的绝对掌控和运用效率,我们的魔纹锻造技术,甚至酒桶的熔炉与铁锤,在它面前都显得如此……原始和笨拙。”
然而,随着她的探查深入,脸上的兴奋逐渐被凝重取代。她追踪着那些能量回路中最粗壮的主干,最终将视线投向大厅地板之下某个被厚重金属完全封闭的区域。她使用能量探针反复测试,又对照着操作板上的数据,最终,她转过身,面对凯尔和围拢过来的核心成员,语气沉重地宣布:
“有一个坏消息。驱动整个铸造系统的主能量核心,就在我们脚下。但是……它已经枯竭了,或者说,残余的能量微乎其微,甚至不足以点亮我们手中最暗淡的冷光石。没有能量,这座宏伟的工厂,就只是一堆无比精密、无比坚固,但也……毫无用处的废铁。”
这话如同冷水泼下,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摇曳不定。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难掩失望。
但艾莉丝的眼神却没有黯淡下去,反而燃起了另一种光芒,那是一种研究者面对难题时特有的执着。“等等!这种规模的自动化设施,不可能没有应对紧急情况或进行维护检修的备用方案!”
她不再关注那庞大而沉寂的主平台,转而开始仔细检查平台基座周围那些相对不起眼的区域。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器,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缝隙或异常的纹路。
“卡门!道格!帮忙找找看,有没有看起来像是检修口,或者结构相对独立、简化的接口装置!”她高声喊道。
斥候们的专业性此刻发挥了作用。很快,道格凭借豺狼人敏锐的视觉,在平台基座一个向内凹陷的、被阴影笼罩的角落,发现了一个与周围宏伟结构格格不入的小型平台。它只有半人高,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但明显小一号的能量符文,以及数个不同形状的凹槽和一套可以手动旋转的符文调节装置。
“在这里!”道格低呼一声。
艾莉丝立刻冲了过去,她蹲下身,几乎将脸贴在了那个小型操作台上。她用手指轻轻拂去表面的微尘,仔细观察着符文的走向、凹槽的形状以及它与主平台能量回路的连接方式。
几分钟的沉默研究后,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绽放出混合着疲惫与极度兴奋的光彩。
“我明白了!这是一个手动操作台!”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它绕过了复杂的自动化控制系统,直接对接了核心熔炼与塑形单元的基础功能!”
她快速地向凯尔解释道,同时手指在操作台上比划着:“看这些凹槽,是用来嵌入高纯度的外部能量源,比如顶级的魔晶,或者……强大的元素生物核心!通过这些符文旋钮,可以手动调节能量的输入强度和聚焦参数。然后,在这个小型的聚焦场发生器里,”她指着操作台中央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区域,“投入少量原材料,就能模拟主系统的一部分功能,进行小批量的的星铁锻造或构件修复!”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的话:“这意味着,虽然我们无法让这座巨兽般的工厂重新运转,但我们找到了一把‘勺子’!一把可以用来,一点一点,从这头沉睡巨兽口中,掏出我们急需的星铁!我们拥有了自己生产泰坦星铁的能力,哪怕是雏形,哪怕效率低下!”
凯尔凝视着那个小小的操作台,眼神锐利。希望再次燃起,但这一次,他看得更远。这希望背后,是高昂的成本——对珍贵能量源的巨大消耗;是极低的效率——无法迅速武装军队;还有潜在的风险——激活它,是否会加速遗迹防御能量的耗尽?或者,像之前激活入口符文那样,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但机遇就在眼前,不容错过。
“进行最小化的可行性测试。”凯尔最终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收集散落的半成品作为原料。艾莉丝,使用我们携带的最高品质的魔晶。”
命令被迅速执行。几块不规则的黑灰色星铁半成品被小心地放置在聚焦场内。艾莉丝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取出了三块鸡蛋大小的优质魔晶。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嵌入操作台上对应的菱形凹槽中。
然后,她屏住呼吸,开始缓缓旋转那些细密的符文旋钮。她的动作极其轻柔,全神贯注,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随着符文旋钮的转动,操作台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极其微弱地亮了起来,发出低沉的蜂鸣声。操作台中央的聚焦区域内,空气开始扭曲,一团无形无质、却能清晰感知到的能量被汇聚起来,发出朦胧的微光。
所有人心弦紧绷,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光芒越来越盛的焦点。
艾莉丝咬着下唇,更加精细地微调着能量输入。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那团被汇聚的能量中心,一点银灰色的光芒,正艰难地、缓慢地被塑造出来,仿佛星辰在混沌中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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