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那声带着哭腔的“不能去!”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叫,尖锐又绝望。他整个人缩在地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人一样的惨白和惊恐。“封了!真封了!张太公亲手贴的符!碰了要倒血霉的!宵哥你别害我!”
林宵没说话,只是盯着他。黑暗里,他那双因为连日惊恐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亮得吓人,里面烧着一簇冰冷的、执拗的火。爷爷死得不明不白,这村子邪事不断,那老宅是唯一的线索源头,他必须去看一眼。阿牛的恐惧他懂,但他没得选。
他伸手,不是去拉阿牛,而是摸向自己一直紧抱着的、此刻安静下来的木桶。桶身冰冷,沾着之前泼洒出来的腥臊液体。他手指用力,抠下一小块凝固在桶壁边缘的、暗褐色的、像是混合了朱砂和某种动物血干涸后的痂块,递到阿牛鼻子底下。
那刺鼻的、难以形容的气味猛地冲进阿牛的鼻腔。
阿牛被呛得猛地一呕,眼泪鼻涕差点一起出来,惊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愕然和迷惑。
“这玩意儿,刚才暂时逼退了桥那头的鬼东西。”林宵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王叔给的。你告诉我,是待在你这可能被外面那爬来爬去的玩意儿啃了门板闯进来安全,还是跟我去那贴了符的老宅赌一把更安全?”
阿牛愣住了,看看那恶心玩意儿,又看看林宵那双冷得吓人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外面那“窸窣”声虽然远了,但谁知道会不会再来?这破木门能顶多久?老宅虽然邪乎,但……但那好歹有张太公的符镇着?
恐惧和更深的恐惧放在天平上称量。他最终瘫软下来,带着哭腔:“操……操他娘的……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腿还是软的,“走……走后面……绕小路……千万……千万别出声……”
两人像贼一样溜出后门,一头扎进黑水坳更深、更窄、更暗的巷道里。村里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豆大一点昏黄的光,死气沉沉,不像人住的,倒像坟头的长明灯。空气里那股混合着霉烂、纸灰和隐约腥气的味道更重了。
阿牛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得像是刻在骨子里,他弓着腰,像只受惊的耗子,专挑最阴影、最不可能有人的地方钻。林宵紧跟在后,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泞或碎石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手腕上那根沉寂的红绳偶尔传来一丝微弱的、几近消失的温热,提醒着他刚才的濒死体验。
七拐八绕,避开了几处连阿牛都绕着走的、散发着更浓阴冷气息的废墟,他们终于停在了一扇几乎被枯死藤蔓完全吞噬的旧木门前。门板斑驳腐朽,上面贴着一张黄纸符箓,朱砂画的符文已经有些褪色,但在绝对的黑暗中,那符纸本身却隐隐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这就是爷爷林九叔的老宅。比林宵记忆中更加破败、死寂,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坟。
阿牛缩在几步外的墙角阴影里,打死不敢再靠近,只用气声催促:“快……快点看……看了就走……”
林宵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陈腐气息的空气,伸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符纸。一股细微的、类似静电的麻刺感顺着指尖窜上来。他咬牙,轻轻推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木门。
“吱呀——”
门轴干涩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尖锐得刺耳,像一把刀划开了凝固的黑暗。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不是单纯的灰尘味,而是更复杂的、浓烈的——焚烧过后的香烛纸钱味、某种草药熬干后的焦苦味、一种类似铁锈的淡淡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沉闷气息。
堂屋里一片狼藉,却透着一种诡异的“秩序”。
正中央的地面上,果然有一片颜色深暗、边缘不规则的区域,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泡过又干涸了,颜色比周围的泥土深得多,近乎褐黑色。阿牛说的“血画圈”和“七盏灯”的痕迹已经不见了,被仔细清理过,但那股残留的、混合着香烛和腥气的味道,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最浓烈。
供桌上积着厚厚一层灰,爷爷常用的那个旧篾刀还摆在角落,刀身上似乎沾着些暗色的、干涸的斑点。供奉的“林氏先祖”牌位倒在一旁,蒙尘垢面。
林宵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目光扫过四周,墙壁、房梁、地面……试图找出任何不寻常的痕迹。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正对大门的那面土墙上。
墙上原本糊着旧报纸,大多已经发黄剥落。但在靠近房梁的一角,有几片报纸脱落的地方,露出了底下的泥土墙面。那墙面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他眯起眼,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夜光,勉强辨认。
那是一些极其潦草、凌乱、仿佛是用指甲或什么尖锐物在极度仓促或痛苦中刻划上去的痕迹。深深浅浅,杂乱无章,但隐约能分辨出,是几个反复重叠、扭曲的字符——
不像汉字,更像某种极其古老的符文。
而在那一片混乱的刻痕最中心,有一个刻得最深、最清晰的符号,那形状……
林宵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符号,竟然和他手腕上那根旧红绳的编织结扣,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无数倍,且带着一种疯狂而绝望的意味!
爷爷刻的?!他死前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解读那些诡异刻痕的瞬间——
“哐当!”
里屋突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被打翻的轻微响动!
林宵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里屋那扇虚掩的破木门。阿牛在门外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像是吓破了胆。
里屋是爷爷的卧室。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有东西在里面?!
林宵屏住呼吸,手指缓缓摸向腰后的旧折叠刀,刀身冰冷。他极慢极慢地、一步一步挪向那扇门。
越是靠近,那股混合着焦苦和腥气的味道就越浓。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里屋门。
门轴无声地转动。
里屋更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惨淡的月光,从窗户破纸洞里漏进来,照亮了一小片地面。
地上,倒着一个歪斜的、原本可能放在床头的小木凳。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没有声音,没有动静。
仿佛刚才那声响动,只是木凳自己失去了平衡。
但林宵的后颈寒毛却瞬间炸起!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靠墙的那张老旧木床底下。
床下的阴影格外浓重,但在那一片漆黑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个长方形的、边缘模糊的轮廓,静静地躺在床底最深的阴影里。上面似乎还盖着一块深色的、落满灰尘的布。
那是什么?爷爷藏的东西?
林宵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几乎可以肯定,爷爷的死,以及这村子里所有的诡异,秘密或许就藏在那床下的东西里!
他咽了口唾沫,压下喉咙的干痛,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朝着床底伸出手去。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蒙尘的布幔——
“啪嗒。”
一滴冰冷粘稠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上方滴落,正好砸在他的手背上。
林宵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看向床铺的上方。
房梁。
黑暗中,一根粗大的、被岁月熏得黢黑的旧木房梁,横亘在头顶。
就在那房梁的正中央,对准下方床铺的位置——
借着窗外漏进的那一丝微弱的月光,林宵看到,那粗糙的木头上,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渗出一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那液体在梁上汇聚,饱满,颤抖着,即将滴落第二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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