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的房梁上，“豹子”的呼吸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几乎停止了。
他亲眼看着那包白色的粉末被“栓子”那只颤抖的手倒入了专供“新狼牙”的水缸之中！
“……畜生！”
“豹子”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那双刚刚在鹰嘴崖的鲜血中“开刃”的眼睛瞬间充斥了狂怒的杀意！
“栓子”！
那个和他一样在“十九洞”惨案中活下来的孤儿！
那个平日里老实巴交连大声说话都会脸红的少年！
他竟然是“内奸”？！
“柱子”的死，那恐怖的神经毒素，难道也是他干的？！
“豹子”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想再等猴子（李卫国）的命令，他现在只想一枪打爆这个叛徒的脑袋！
就在“栓子”刚刚直起身准备将那张空了的油纸包重新塞回鞋底时。
“呼——！”
一道黑影如同暗夜中捕食的猎豹猛地从房梁上扑了下来！
“栓子”只觉得一股恶风袭来，他甚至连惊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砰！”
“豹子”那如同铁钳般的大手从背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的手肘狠狠地撞在了“栓子”的后心！
“呃！！”
“栓子”那瘦小的身体当场就被这股巨力撞得弓起，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昏厥过去！
“豹子”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反手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
“栓子”身体一软，彻底晕死了过去。
“……教官！”
“豹子”将“栓子”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到了伙房的阴影处，对着草垛的方向低声呼唤。
“干得不错。”
猴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草垛后闪了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抓到内奸”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
“搜！”
“豹子”撕开了“栓子”的鞋底，除了那张油纸什么都没有。
“教官怎么办？”豹子红着眼低吼道，“这小畜生！俺现在就弄醒他！俺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不用。”猴子摇了摇头，“你已经撬开了。”
“什么？”
“你没闻到吗？”猴子指了指那包散落在水缸边的白色粉末，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
“……这是……”猴子猛地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杀死‘柱子’的毒！”
“……啊？！”豹子也愣住了，他抓起一把粉末。
“……这是……碱面？！”
“不，”猴子摇了摇头，“是泻药。大剂量的巴豆粉。”
“……泻药？”“豹子”彻底懵了，“他……他费了这么大劲，就给俺们‘新狼牙’的水缸里下泻药？！”
“……这就对了。”猴子的脸色变得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凝重，“‘柱子’的中毒是‘意外’。而这个才是‘影子’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要毒死我们。”
“他是要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猴子看了一眼那即将耗尽的柴火堆，“——让我们所有的战斗力全都拉稀！拉到脱水！拉到拿不起枪！！”
“……好好毒的计策！！”“豹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走！”猴子一把将昏迷的“栓子”扛在了肩上，“回指挥部！这个‘鬼’俺要亲自审！”
……
指挥部最深处。
一间被临时改造的“审讯室”（原本地窖）。
“哗啦！”
一盆刺骨的冰水狠狠地泼在了“栓子”的脸上！
“……啊！”
“栓子”猛地惊醒，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死死地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面前是三个人。
赵丰那张铁青的脸。
“豹子”那双恨不得吃了他眼睛。
还有……
李卫国（猴子）。
猴子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阴影里，用那把传承自“老枪”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刮着自己的指甲。
“……教……教官……”
“栓子”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俺……俺不是……”
“是什么？”“豹子”第一个冲了上去，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
“‘柱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说！！”
“不……不是俺！”“栓子”吓得涕泪横流，“‘柱子’哥的死真的不是俺干的啊！！”
“还敢狡辩！！”“豹子”红着眼就要拔枪！
“豹子。”
猴子那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豹子”的动作僵住了。
猴子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看“栓子”。
他只是走到了那根柱子前。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杆绑着焦黑刀柄的步枪。
他用那半截烧焦的刀柄轻轻地抚摸着“栓子”那冰冷的脸颊。
“……栓子。”
猴子的声音很轻很轻。
“……俺记得你。你是张家的娃。你爹叫张老三。你娘是俺们村里的接生婆。”
“……‘十九洞’毒气来的时候，”猴子的目光幽幽，“……你爹把你和你妹妹‘秀儿’一起塞进了通风口。”
“……他和你娘都没出来。”
“……是也不是？”
“……哇——！！”
“栓子”那根紧绷的弦在听到“秀儿”这个名字时彻底断了！
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教官！！俺错了！！”
“俺不是人！俺是畜生！！”
“俺对不起俺那死去的爹娘！！”
“俺对不起‘十九洞’的乡亲们！！”
“豹子”和赵丰都愣住了。
“……那你为什么？”赵丰的声音在颤抖。
“……是‘秀儿’……”
“栓子”的哭声充满了绝望。
“……俺妹妹……秀儿……她她没死！！”
“什么？！”
“……‘毒蝎’那一仗……”“栓子”哽咽着说出了那个被他隐藏了一个月的秘密。
“……俺和妹妹也在‘佯攻’的队伍里……俺们被‘恶鬼’冲散了……俺爬了回来……”
“……可可是秀儿她被竹内那个魔鬼抓走了！！”
“竹内？！”
猴子和“豹子”的瞳孔猛地一缩！
“对！！”栓子嘶吼道，“俺以为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可可三天前！他们找到了俺！”
“……是‘乌鸦’！是那群穿黑衣服的魔鬼！！”
“他们给俺看了一张照片！！”
“是秀儿！她还活着！她被关在太原的一个笼子里！！”
“他们说……”“栓子”的脸上露出了极致的恐惧，“……他们说俺妹妹是‘731’需要的‘素体’！”
“……他们让俺选。”
“……要么听他们的话，在水缸里放这种‘泻药’，削弱根据地的抵抗力。”
“……要么他们就把秀儿送进实验室，让她像‘柱子’哥一样活活毒死！！”
“……教官！！”
“栓子”用头疯狂地撞着柱子！
“俺该怎么办啊？！”
“俺不想害兄弟们！可那是我亲妹妹啊！！”
“她才十二岁啊！！”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
“豹子”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缓缓熄灭了。他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赵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木户谦二留下的“遗产”！
这就是“乌鸦”和“731”那灭绝人性的手段！
他们不怕你反抗。
他们只怕你没有弱点！
猴子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走上前。
用那把冰冷的猎刀割断了绑在“栓子”身上的绳子。
“……教官？”“栓子”愣住了。
“你没错。”猴子的声音沙哑。
“……错的是这个狗日的世道。”
“……也错在俺李卫国没本事在‘毒蝎’战场上把你们都带回来。”
“教官！！”“栓子”哭得撕心裂肺！
“……但是！”猴子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
“……你害兄弟们拉肚子。这笔账要记！”
“……你要戴罪立功！”
“……俺俺愿意！！”“栓子”猛地点头，“教官！你让俺现在就去死俺也愿意！！”
“我不要你死。”
猴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比木户谦二还要冰冷的寒光！
“——我要你和他们联系！”
“……什么？！”
“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和你联系的？！”
“……是……是信号枪……”
“栓子”在极度的恐惧和愧疚中彻底崩溃了！
“……在后山……‘十九洞’的大坟后面……他们藏了一支信号枪和三发不同颜色的信号弹……”
“……红的代表任务完成。”
“……黄的代表俺暴露了，请求紧急撤离。”
“……黑的……”“栓子”抖得更厉害了，“……代表‘实验室’或者指挥部出现了重大变故……”
“……他们让俺今晚得手后就去打红色的……”
“……好。”
猴子松开了他。
“……很好。”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乌鸦’……”
“……‘731’……”
“……你们不是喜欢玩‘影子’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早已吓傻了的“豹子”。
“——那俺就把这个‘影子’变成送你们上路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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