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安平一行人,带着一身的硝烟与血迹,抬着“石头”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回到猛虎山营地时,整个营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缴获战利品的喜悦。 每一个前来迎接的战士和乡亲,在看到那张盖着白布的担架时,脸上的笑容都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悲伤。
柳月娥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当她看到沈安平脸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时,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咬着嘴唇,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山洞,取来了干净的绷带和草药。
沈安平没有理会自己的伤,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猴子和另外几个队员,将“石头”的尸体,轻轻地放在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木板上。
猴子,那个平日里最爱嬉笑打闹的年轻人,此刻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他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用一块湿布,轻轻地擦拭着“石头”脸上那已经凝固的血污,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弄疼了自己这个已经长眠的兄弟。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一句话。 只有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声,从猴子的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传出。
沈安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揉碎。
这种痛,和他失去亲人时的痛,截然不同。
失去亲人时,他感到的是整个世界崩塌的空虚和绝望,驱动他的是纯粹的、冰冷的、只为自己的复仇。 而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滚烫的痛。 那是一种名为“责任”与“辜负”的痛。
“石头”,是为了掩护猴子而死。 而猴子他们,是为了掩护自己而战。 归根结底,这个年轻的、憨厚的、甚至还没来得及在战场上多杀几个鬼子的战士,是为了他——沈安平,而死的。
他是他的兵。 是他亲手从一个普通的庄稼汉,磨砺出的一颗“狼牙”。 他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就为了守护自己的“狼王”,而提前凋零了。
“对不起……”沈安平缓缓地走到担架前,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石头”那双还望着猴子方向的、不瞑目的双眼。
这句道歉,不是对任何人说的。 而是对他自己,那颗曾经冰封麻木的心说的。
那一夜,沈安平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他一个人,在营地后山的一处向阳的山坡上,挖了一整夜。 他亲自,为“石头”,挑选了一个最好的安息之地。
第二天清晨,一场简单而又肃穆的葬礼,在山坡上举行。 没有哀乐,没有悼词。 只有王大疤亲手倒下的三碗烈酒,和所有游击队员们,那无声的、庄严的军礼。
当最后一捧黄土,盖在坟上时,沈安平走到坟前。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把用了多年的刻刀,又捡起一块平整的青石板。
他跪在地上,一刀,一刀地,在石板上刻下了几个字: “猛虎山游击队战士,石根生之墓。” 石根生,是“石头”的大名。
刻完,他又在旁边,用更小的字,刻下了一行血红的誓言: “血债,必用血偿!”
做完这一切,他将石碑,重重地立在了坟前。 他站起身,对着这座简陋的、却承载着无尽哀思的新坟,立下了他此生,第三个,也是最滚烫的一个誓言。
“兄弟,你安息。” “从今天起,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沈安平对天发誓,不亲手拧下伊藤弘一的脑袋,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我……誓不为人!”
这番话,不再只是为了他自己。 更是为了一个逝去的、名为“战友”的灵魂!
……
与此同时,河口镇,日军指挥部。
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伊藤弘一赤裸着上半身,任由军医用沾着酒精的棉球,清洗着他左肩那个狰狞的枪伤。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他却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被并排放在地上的、那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那是他从特务机关,亲自挑选出的、帝国最精锐的狙击手! 是他这次清剿行动,最大的依仗! 如今,却变成了四具冰冷的尸体,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个指挥官的……无能与失败。
“伊藤阁下,您的伤口很深,子弹必须马上取出来……”军医的声音,有些颤抖。
伊藤弘一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尸体前,一把掀开了其中一张白布。 那是一名被两颗子弹,从不同角度射穿了上半身的士兵。
伊藤弘一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悲伤,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冰冷的分析欲。 “完美的交叉火力……精准的战术配合……” “那个‘山鬼’,他不仅自己是一个顶级的猎手,他还在用他那套狩猎的法则,训练着其他的泥腿子……”
他走到另一具尸体前,看着那眉心处致命的弹孔。 “……而且,他还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却让他的‘狼群’,从侧翼,给了我的猎犬,最致命的一击。”
他承认,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这个对手。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才是那只闯进了狼群领地的、自以为是的猫!
这种智商和战术上被双重碾压的耻辱感,比他肩膀上的枪伤,要痛一万倍!
“啊——!” 他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子!桌上的文件和茶具,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整个指挥部,所有的日本军官,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噤若寒蝉。
伊藤弘一剧烈地喘息着,那张一向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病态的潮红。
“山鬼……沈安平……”他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个名字,“我承认,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但是,游戏,到此为止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瑟瑟发抖的军官,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语调,下达了新的命令:
“传我命令!从今天起,将‘清乡’的范围,扩大一倍!” “所有与游击队有任何牵连嫌疑的村庄,不必再审问!一律……烧光!杀光!” “我要让这片土地,寸草不生!我要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所有他想守护的东西,都因为他,而被一点一点地,碾成粉末!”
“我要让他,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跪着,来向我求饶!”
这番话,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一场由私人恩怨,引发的、更加血腥、也更加残酷的报复,即将在猛虎山周围的这片土地上,拉开序幕。
两个同样立下血誓的男人,他们的命运,将在这片土地上,进行最惨烈的碰撞。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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