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晨光刚漫过城墙，府衙前的大鼓就被敲得震天响，守衙的兵卒掀开厚重的门帘，见是驿站的驿卒捧着明黄的卷轴站在台阶下，连忙引着人往议事堂去。此时的议事堂里，谢浩楠正和苏文渊核对防洪堤的材料清单，听到驿卒报喜的声音，两人相视而笑，陆峥的升迁旨意，终究是按时到了 。
驿卒展开卷轴，清朗的宣读声在堂内回荡：“兹有苏州府武官陆峥，于洪灾期间率部抢险，筑堤护城有功，特擢升为校尉，赏银百两，绸缎十匹，钦此 。”陆峥跪在堂中，双手高举过头顶接旨，指尖触到明黄卷轴的那一刻，心脏怦怦直跳。他余光瞥见谢浩楠投来的赞许目光，深吸一口气，稳稳地叩首：“臣陆峥，谢陛下隆恩 ！”
送走驿卒，苏文渊拍了拍陆峥的肩膀：“好小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校尉，往后在苏州的军务上，可得多担些担子。”陆峥握着手中的任命书，纸质细腻，上面的朱红玺印还带着油墨的光泽，他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一个劲点头：“定不负大人和朝廷所托 。”
谢浩楠看着他这副模样，哪还猜不到他的心思，笑着打趣：“如今功名在身，你心心念念的事，也该去办了。”这话正中陆峥下怀，他攥紧任命书，朝两人拱手作揖，脚步轻快地转身往外走，连放在桌案上的赏银和绸缎都忘了拿 。
出了府衙，陆峥径直往婉清阁去。此时的婉清阁刚开门不久，伙计们正忙着把新到的丝绸、布匹搬到货架上，谢语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账本，正仔细核～对货物清单。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落在她发间的珍珠发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陆峥站在门口，看得分明，心跳又快了几分 。
“语儿姑娘。”他走上前，声音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紧张，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颤。谢语听到声音回头，见是陆峥，脸上立刻绽开笑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任命书上，眼尾弯成了月牙：“这是……朝廷的旨意？陆校尉高升，可得好好恭喜你 。”
她自然记得，洪灾最危急的时候，陆峥带着兵卒在河堤上连续守了三天三夜，双脚泡在泥水里肿得老高，却还笑着说“只要能护住百姓和婉清阁，这点苦算什么”。后来谢浩楠说要举荐他，她还悄悄替他捏了把汗，如今心愿得偿，她比谁都高兴 。
陆峥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和她隔着一张柜台相对而立。周围伙计们搬货的喧闹声仿佛都消失了，他的眼里只剩下谢语含笑的眼眸，那是他从京城初见时，就刻在心底的模样 。
“语儿姑娘，”他攥紧了手中的任命书，指节微微泛白，“自京城周将军府初见，我便对你心生好感。后来谢府重逢，你温温和和地跟我说话，婉清阁开张，你忙前忙后却从不抱怨，我就想着，要是能娶你为妻，该是多幸运的事 。”
陆峥的声音不算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在谢语耳中。她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绯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攥着账本的边角，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
陆峥见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补充道：“我知道，以前我只是个小小的武官，怕配不上你。如今我升了校尉，有了稳定的官职，能给你安稳的生活。我想向林夫人提亲，娶你为妻，语儿，你愿意吗 ？”
最后那句“你愿意吗”，他说得格外轻，却带着十足的真诚，目光紧紧锁在谢语身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
谢语缓缓抬起头，撞进陆峥满是期待的眼眸里。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此刻一一浮现在眼前：京城周将军府的议事厅里，他穿着银色盔甲，少年意气风发；谢府的庭院里，他总借故“找谢兄议事”，却常常在她练琴的廊下站着，安静地听上半晌；京城婉清阁开张，他带着兵卒来帮忙，搬货、整理货架，忙得满头大汗，却连一口水都不肯多喝；到了苏州，他只要得空，就会来婉清阁，有时帮着清点货物，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等她闲下来，递上一包刚买的桂花糕 。
最清晰的，是洪灾时的场景。那天她带着伙计往粥棚送粮食，马车陷在泥泞里，车轮怎么都转不动。就在她急得快哭的时候，陆峥骑着马赶来，二话不说跳下马，挽起裤腿就钻进泥里，和伙计们一起推车。泥水溅了他一身，脸上也沾着泥点，可他却笑着对她说“别担心，很快就好”。那一刻，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就悄悄有了答案 。
“嫂子还打趣我，说哥哥找回了家人，还顺带替谢家找了个好女婿。”谢语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羞赧，她看着陆峥紧张得有些泛红的耳根，缓缓点了点头，“我愿意。不过，你得让我爹娘和哥哥都点头才行 。”
话音刚落，陆峥猛地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片刻，突然一把抓住谢语的手，她的手小巧温热，指尖带着账本纸张的粗糙触感，却让他觉得无比踏实。巨大的喜悦涌上来，他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我……我这就去！我早就托浩楠兄跟林夫人和谢伯父说过了，林夫人说……说不反对，就等找个合适的时机正式提亲 ！如今我升职了……”
谢语被他攥着手，脸颊更红了，轻轻挣了挣，却没挣开。她抬头看着陆峥眼底的欢喜，像盛着漫天星光，心里也甜丝丝的。伙计们见此情景，都识趣地悄悄退到了后院，只留下两人在柜台前，阳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连空气中都似乎飘着桂花糕的甜香 。
陆峥慢慢松开手，却还是舍不得离得太远，他把任命书放在柜台上，轻声说：“我知道，你是谢家的姑娘，我不能委屈你。等我选个良辰吉日，带着聘礼去谢府提亲，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
谢语点点头，拿起账本，却半天没翻一页，只觉得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陆峥站在一旁，看着她泛红的侧脸，突然觉得，比起朝廷的升迁旨意，眼前人的点头应允，才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赏赐 。
他终于找到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往后无论是镇守一方，还是柴米油盐，只要身边有她，便是圆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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