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的到访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笼罩在陈北玄头顶的最后一丝阴霾，也带来了来自更高层面的认可与无形的压力。这使得陈北玄在厂内的威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周卫国对他的信任更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然而，就在719厂的生产逐渐步入正轨，第一批五辆“沙漠之狐”的改造部件开始上线加工时，陈北玄与厂里原有技术骨干之间，爆发了第一次公开的分歧。
分歧的焦点，在于生产工艺的革新。
在加工新型复合装甲的陶瓷夹层基板时，按照李工等老师傅的传统工艺，是采用大型龙门铣床，使用特制的金刚石刀具，进行低速、大切深的铣削加工。这种方法稳妥可靠，老师们傅们操作起来得心应手，但效率极低，加工一块标准尺寸的基板需要近两天时间，而且对刀具磨损严重，成本高昂。
陈北玄在巡视车间时，看到这一幕，立刻叫停了操作。
“李工，这种加工方法太慢了，无法满足批量生产的需求。”陈北玄指着那台轰鸣的老旧铣床说道。
李工停下操作，擦了把汗，解释道：“陈工，这陶瓷材料硬度高、脆性大，只能这样慢工出细活，快了容易崩边，甚至整块板子报废。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们要考虑效率和成本。”陈北玄摇头，他拿起一块报废的边角料，仔细看了看崩裂的断口，“我们可以尝试改用高压水射流切割。”
“高压水射流？”李工和周围几个老师傅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技术。“用水……切割陶瓷？”
“对，混合极细的磨料（如石榴石砂），通过超高压泵产生高速射流，像刀子一样切割材料。”陈北玄简单地解释原理，“这种技术切割面光滑，几乎没有热影响区和机械应力，不会导致陶瓷崩裂，而且速度可以比铣削快五倍以上。”
李工的第一反应是抗拒和怀疑。“陈工，这……这能行吗？听着太玄乎了！水怎么能切动陶瓷？再说了，咱们厂哪有这种设备？见都没见过！”
“设备可以想办法改造或者外协。”陈北玄态度坚决，“我们不能被过去的经验束缚住手脚。军工生产，必须敢于尝试新技术、新工艺。否则，我们永远只能跟在别人后面爬行！”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但也刺痛了一些老师傅固有的骄傲。他们凭借这些“落后”的工艺干了一辈子，造出了保家卫国的装备，如今却被一个年轻人全盘否定，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陈工，不是我们不愿意尝试新东西。”另一位负责工艺的老技术员开口道，“但水切割这东西，我们完全不懂，万一失败了，浪费了这些宝贵的陶瓷材料不说，耽误了生产进度，责任谁负？现在订单压得这么紧，稳妥起见，还是用老办法更把握。”
“正是因为订单紧，才更要提高效率！”陈北玄据理力争，“失败的风险我可以承担，技术问题我来解决！但如果因为保守而延误了交付，影响了国家信誉，这个责任，我们谁都负不起！”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不少工人围观。周卫国闻讯也赶了过来。
了解清楚情况后，周卫国看着争执的双方，眉头紧锁。一边是经验丰富、求稳怕乱的老臣子，一边是锐意进取、却略显“激进”的擎天柱，他一时也难以决断。
“厂长，”李工看向周卫国，语气带着恳切，“咱们厂刚有点起色，经不起大的折腾啊！这水切割，听着就不靠谱！”
“厂长，”陈北玄也看向周卫国，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相信我的判断。给我一次机会，如果失败，所有损失和责任，我一力承担！但如果成功，我们整体的生产效率将得到质的飞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卫国身上。
周卫国看着陈北玄眼中那熟悉的、创造过奇迹的自信光芒，又看了看李工等人脸上担忧和不解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
他拍了拍李工的肩膀，语气缓和但坚定：“老李，你们的担心，我理解。你们是为厂子好。”然后，他转向陈北玄，沉声道：“小陈，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支持你一次！需要什么支持，厂里尽量满足！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两人：“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试验可以，但必须控制范围，不能影响主线生产。老李，你们组配合小陈进行试验，同时，老工艺线也不能停，作为备份。就这样定了！”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既给了陈北玄尝试的机会，也保留了稳妥的后路。
李工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周卫国坚定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厂长，我们听安排。”
陈北玄也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看向李工，语气诚恳：“李工，请您放心，我不是要否定大家的经验。我只是希望，我们能一起探索出一条更快更好的路。后续的试验，还需要您和各位老师傅的大力支持和宝贵经验。”
他放低了姿态，给予了老师傅们足够的尊重。李工等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分歧暂时被压下，但观念的碰撞已然发生。陈北玄知道，要真正带领719厂走向现代化，这样的分歧未来还会有很多。他必须用一次又一次成功的实践，来证明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
他没有耽搁，立刻带着小张和小李，以及几名半信半疑的老师傅，投入到了高压水射流切割技术的攻关中。一场关于效率与可靠性的较量，在719厂的车间里，悄然拉开了序幕。而这第一次分歧，也成为了陈北玄推动技术革新和管理变革道路上，一块必须搬开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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