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仰头饮尽。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要稳住。”
骆山河的叮嘱,言犹在耳。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坐下处理几份积压的文件。
办公室的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
祁同伟调整了一下坐姿。
门被推开一条缝,秘书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些许为难。
“厅长,省作协的田主席……想要见您。”
“他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田封义?
祁同伟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省作家协会主席,田封义。
这个名字,他当然不陌生。
曾经的文山市市长。
后来因为一些不太光彩的原因,从实权位置上退下来,调到了作协这个地方养老。
“让他进来吧。”
祁同伟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几秒钟后,一个身影略显佝偻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那张曾经在电视上意气风发的脸,此刻却满是憔悴。
眼眶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像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一样。
这与他省作协主席的文人身份,格格不入。
“祁厅长。”
田封义一开口,声音就是嘶哑的。
他快走几步来到办公桌前,甚至不等祁同伟开口邀请,就想要拉开对面的椅子。
可他的手都在抖,拉了两下都没能把那张厚重的实木椅子拖动分毫。
“田主席,别着急。”
祁同伟站起身,亲自绕出办公桌,帮他把椅子拉开。
“坐下慢慢说。”
“谢谢……谢谢祁厅长。”
田封义一屁股坐下,身体却挺得笔直,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祁厅长,我今天来,是……是有事相求。”
他艰难地开口,似乎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人微言轻,很多人都躲着我走。”
“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绝对不会来叨扰您。”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给田封义倒了杯热水,推到他面前。
“喝口水,润润嗓子。”
田封义看了一眼那杯水,却没有去碰。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祁同伟。
“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出事了。”
终于,他说到了正题。
“前段时间,他刚从市里下派到吕州,在环保局当了个小科长。”
“这才上任了半个月,半个月啊!”
田封义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激动起来,拳头在膝盖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就因为当地一个美食城的排污问题,他被人给抓了!”
“说他环保监管不力,还……还说他收了人家的好处,涉嫌渎职!”
祁同伟的眼神微微一凝。
“吕州市的同志,是怎么处理的?”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处理?”
田封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露出惨笑。
“我找了吕州我所有能找到的关系,市里的,局里的,没一个敢接我电话的!”
“好不容易打通一个,对方也是支支吾吾,说这是市里督办的案子,谁也插不了手。”
“祁厅长,我儿子是什么德性我清楚。”
“他胆子比兔子都小,给他个天做胆子,他也不敢收人家的钱!”
“这摆明了就是栽赃,是陷害!”
“他们看我退下来了,就拿我儿子开刀!”
田封义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浑浊的泪水在里面打着转。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祁厅长,我知道您是大忙人,是省里的红人,我这种落魄户,您本可以不见。”
他的声音突然又低沉了下去,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但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连您这儿都找不到公道……”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让人心惊的疯狂。
“我田封义,好歹也当过一任市长,现在还是省作协主席。”
“别的本事没有,写几篇稿子,捅给媒体,把事情闹大,引起点舆论,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到时候,我管他什么吕州,什么美食城,我让他们都不得安生!”
话音落下,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祁同伟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舆论。
尤其是在他正在接受组织考察的节骨眼上。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一个前市长实名举报儿子被栽赃陷害,这新闻要是爆出去,绝对是爆炸性的。
到时候,无论真相如何,他这个公安厅长,都难免要被卷入舆论的漩涡。
处理得好,是分内之事。
处理得不好,那就是他祁同伟无能,甚至可能被解读为官官相护,或者是派系斗争。
这田封义果然是当过市长的,哪怕失势了,手段依然辛辣。
他很清楚,什么东西能真正戳到祁同伟的痛处。
祁同伟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心中念头急转。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田封义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田市长。”
他刻意换了个称呼,没有叫他“田主席”。
果然,田封义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浑身一震,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了一些。
“你先冷静一下。”
“事情我听明白了。你说的这些情况,口说无凭。”
“你先把你儿子的基本情况,还有你了解到的案情,都写下来,要尽可能详细。”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你坐那儿,我现在就给你找纸笔。”
“至于你说的,动用舆论……”
祁同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田封义的眼睛。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你这么做,非但救不了你儿子,反而会把他推进火坑里,让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为什么?”
田封义下意识地反问。
“因为一旦事情闹大,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祁同伟一字一句地说道。
“到时候,为了平息舆论,为了给公众一个交代,吕州方面只会把案子办成铁案。”
“你觉得,到了那个地步,还有谁敢去为你儿子翻案?”
“你这是在逼着所有人,都站到你的对立面去。”
一番话,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田封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看到他的情绪终于被自己压了下来,祁同伟心中稍定。
对付这种情绪激动的人,不能硬顶。
只能顺着他的思路,把利害关系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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