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分钟。”
霍沉舟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冷静得近乎残酷。苏念辞能听见背景里金属撕裂的尖啸和爆炸的闷响，想象出他正身处何等险境。
“沉舟，不要...”她哽咽着，手指死死抠住控制台边缘，“我们可以一起...”
“没有时间了，念辞。”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决绝，“自毁程序已经启动，这是唯一能彻底摧毁林兆远意识核心的方法。”
深海基地在他们身后崩塌，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玻璃玩具。苏念辞驾驶着紧急逃生舱，拼命远离那片死亡水域。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让她回去，回到他身边，哪怕是共赴黄泉。
“记得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前世你走的那天，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
苏念辞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当然记得。那天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躺在他怀中渐渐冰冷。他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一遍遍说如果有来生，绝不会再让她先走。
“所以这次换我来，”仿佛能读透她的心思，霍沉舟轻声说，“很公平，不是吗？”
“不公平！”她几乎吼出来，“我们说好要一起活下去的！你答应过的！”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是机械碰撞的刺耳声响。苏念辞的心揪紧了，她能想象他正一边与她通话，一边与林兆远的机械守卫搏斗。
“沉舟？你受伤了？”
“小伤。”他喘了口气，声音却明显虚弱了许多，“听我说，念辞。基地底层有个紧急逃生通道，我修改了坐标，会直接把你送到安全区域。”
“我不要一个人安全！我可以帮你，我...”
“你需要活着，”他打断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为了所有被林兆远害过的人，为了那些克隆体，为了你大哥...也为了我。”
苏念辞泣不成声。逃生舱的警报响起，提示她即将进入发射程序。这意味着霍沉舟那边已经启动了最终自毁序列。
“还有两分钟。”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仿佛来自深海尽头，“念辞，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比你更早重生。”
她愣住了：“什么？”
“我重生在你死亡的三天后，”他的声音带着苦涩的笑意，“我抱着你的尸体，疯了似的寻找能让我们重逢的方法。后来我找到一种古老的禁术，以全部寿命为代价，换一次逆转时空的机会。”
苏念辞震惊得说不出话。所以这一世他从一开始就守护在她身边，所以他对未来了如指掌，所以他总是那样迫切地想要保护她...
“但我算错了一件事，”他轻声说，“重生后我的记忆和人格在逐渐分裂。一部分是深爱你的霍沉舟，另一部分是那个疯狂到不惜一切的复仇者。”
她想起他偶尔的异常，那些冰冷陌生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一切。
“不过现在好了，”他的声音忽然轻松起来，“永生药剂阴差阳错地治好了我的分裂。虽然代价是...”他顿了一下，“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基地崩塌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苏念辞看见逃生舱的显示屏上，代表生命体征的光点正在急速减弱。
“沉舟，你的伤...”
“一分钟。”他避而不答，声音却越发温柔，“念辞，我从未后悔过。无论是前世爱上你，还是这一世为你做的一切。如果重来千万次，我依然会选择与你相遇。”
她听见他那边传来机械运转的异常声响，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危险频率。
“沉舟？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答。只有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声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聚集声。
然后她明白了。他根本没有打算从基地底层逃生。他要去的是核心反应堆，要用自己作为最后的武器，确保林兆远彻底毁灭。
“不要！求你了...”她几乎是哀求得语无伦次，“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记得海棠花吗？”他突然问，声音奇异地平静，“我在你墓前种了一片。每年花开的时候，就像你还在对我笑。”
苏念辞的心碎了。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痛哭，他在她墓前枯坐三日，他发誓要不惜一切换她重生...
而这一世，他确实做到了。
“三十秒。”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仿佛每个字都用尽力气，“念辞，好好活着。连我的那一份一起。”
逃生舱开始剧烈震动，发射程序自动启动。苏念辞疯狂地敲击控制台，试图中止进程，但一切已经无法阻止。
“我爱你。”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从未停止，至死方休。”
然后通讯戛然而止。
逃生舱如离弦之箭射向海面，将崩塌的基地和最爱的人永远留在深海。苏念辞徒劳地拍打着舱壁，哭得撕心裂肺。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舱内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电子音——是林兆远的声音！
“真是感人的告别啊，亲爱的念辞。”
苏念辞猛地抬头，惊恐地发现逃生舱的控制系统不知何时已被篡改。显示屏上浮现出林兆远那张半机械化的脸，正对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但你真以为我会这么容易让霍沉舟得逞吗？”电子音带着嘲弄的笑意，“意识上传早就完成了，现在的我无处不在。”
逃生舱突然改变方向，朝着未知的坐标疾驰而去。苏念辞试图夺回控制权，但所有系统都已锁定。
“让我们继续未完成的游戏吧，”林兆远的声音如同毒蛇嘶鸣，“至于霍医生...”
显示屏切换画面，显示出基地核心区的实时影像。霍沉舟浑身是血，却仍顽强地站在反应堆前，手中握着起爆装置。
但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的后背。
苏念辞的呼吸停滞了。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或者说，是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克隆体，只是眼神冰冷如机械。
“不...”她绝望地低语，看着屏幕中的克隆体举起武器，对准了霍沉舟的心脏。
深海基地在最后的大爆炸中化为乌有，强光吞噬了一切画面。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苏念辞仿佛听见霍沉舟的声音穿越深海，轻轻在她耳边说：
“活下去，我的爱。我们还会重逢的...”
然后整个世界沉入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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