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最底层的黑暗里，何初帆的魂体正被无形的力量往下拽，像坠进深不见底的血池。
黑茧的搏动声越来越清晰，每一下都震得他耳膜生疼——那是凌罗残念在撕扯他的识海壁垒。
突然，整个空间凝固了。
焦土上腾起血色雾气，无数修罗神像从雾里显形。
那些刻着狰狞纹路的石胎跪伏在地，眼眶里渗出暗红血珠，齐声发出蚊蚋般的低语：“主……归来。”
幻我·黑冕君踏着血雾走出。
他的尸山冠上，白骨相撞的咔嗒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这张与何初帆一模一样的脸没有温度，连瞳孔都是混沌的灰：“第三问——你可敢焚尽自己？”
何初帆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望着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魔兽之森，千城为他挡下魔狼撕咬时，也是这样毫无温度的眼神——直到她昏过去前，睫毛上还挂着血珠，却笑着说“初帆别怕”。
“你若不杀她，便永不能成真正的修罗主宰。”黑冕君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的黑雾直逼何初帆眉心，“她是你的弱点，是修罗之力的枷锁。”
识海里浮起千城的模样。
她在星海之巅跪坐的身影，她替他擦去嘴角血迹时发间的桂花香，她把玄灵之心按在他心口时说“我数着心跳等你”的颤抖嗓音。
何初帆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哑：“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你们的主。”
黑冕君的瞳孔缩了缩。
何初帆抬手，九重罪恶之链从识海深处窜出，链身上还凝着他这十年的伤疤——在不法之地被砍断的左手背，在魔兽之森被毒藤划开的后颈，在小队覆灭时刺穿胸口的箭伤。
每道链痕都泛着血光，精准贯穿黑冕君的胸膛。
“可我不是为了成为修罗而活。”他一步一步走向正在崩碎的幻我，罪恶之链绞碎黑雾的声音里，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黑冕君的身体化作黑灰，消散前最后一刻，他的眼底竟闪过一丝裂痕——像极了何初帆在镜子里见过的，自己得知千城昏迷时的眼神。
识海剧烈震动，现实世界的星屑被震得漫天飞舞。
千城跪在何初帆身侧，发梢沾着星尘，指尖还凝着未完全释放的灵力。
她刚要再次按上他心口，天外突然劈下一道血光——那是赤喉完成血祭后，万界修罗遗脉共鸣的祖血洪流。
“小心！”千城扑过去，却被血光狠狠撞开。
她撞在百米外的星岩上，咳出一口血，眼睁睁看着那道洪流冲进何初帆天灵。
他胸口的黑茧瞬间膨胀，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如蛇，连眉心的黑鳞都泛起妖异的红。
“初帆！”她踉跄着爬起来，玄灵之心在掌心灼得发烫。
而在识海，无面判官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位执掌心狱的存在始终站在阴影里，此刻秤杆轻颤，“最后一关——以血为契，以心为炉。若你愿将修罗之力炼入己身，便需亲手剖腹，以精血重写主宰之约。”
何初帆跪坐在焦土上，望着自己半透明的魂体。
他能看见胸腔里的玄灵之心——那是千城用半条命换给他的，此刻正被黑茧死死缠住，像被毒蛇咬住的明珠。
凌罗的笑声混在黑茧的搏动里：“你斗不过我的，这力量本就该属于……”
“你说我软弱？”何初帆打断她。
他伸手，虚空中凝聚出一柄刀——刀身是他与千城的记忆碎片：在魔兽之森分食的烤兽腿，在星海之巅共赏的星雨，她第一次为他疗伤时颤抖的指尖。
“可软弱的人，不会为一人死九千次。”
刀刺入心口的瞬间，识海仿佛被撕开一道雷。
何初帆的魂体剧烈抽搐，鲜血（魂体特有的银亮色）顺着刀身往下淌。
他咬着牙剖开胸膛，黑茧的触须疯狂挣扎，却被玄灵之心的光一点点灼焦。
“凌罗……你曾是灾厄之始。”他伸手抓住黑茧，指甲深深陷进那团黏腻的黑物里，“可现在——”他将黑茧按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你得学会为人落泪！”
以心头血为墨，以断骨为笔。
何初帆在识海虚空写下新契，每一笔都带着他的执念：“从今往后，你非我之种，乃我之骨；你非我之力，乃我之怒！我何初帆，以大夏之魂、修罗之魄、千城之名立誓——此力归心，此怒为人！”
契约写成的刹那，黑茧轰然炸裂。
暗金纹路如活物般顺着何初帆的血脉蔓延，原本外附的凌罗铠甲化作光粒，融入他的经络。
经络灵童从血脉深处蹦出来，坐在他肩头啃着暗金光团，咯咯笑：“好玩！现在他是我们真正的家了！”
万界震动。
所有修罗神像的血珠突然凝固，接着齐刷刷低下头颅，喉间发出低沉的轰鸣：“主……归来了。”
无面判官的秤杆轻晃，身影渐渐隐入黑暗。
离开前，他留下一句：“心已燃，劫未尽。”
现实世界里，笼罩何初帆的黑气如退潮般消散。
他缓缓睁眼，眼尾还沾着未干的血痕。
肩头不知何时落了只赤红焚心蝶，正用触须轻扫他的耳垂——像极了千城从前逗他时的小动作。
“我回来了……”他望着跪在身侧的千城，声音哑得厉害，“这次，我是完整的我。”
千城的手悬在半空，不敢触碰他还渗血的伤口。
她的眼睛红得像浸在酒里的珊瑚，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
话音未落，何初帆突然皱眉。
他的指尖按在胸口，那里的暗金经络正微微颤动。
一道极轻的叹息顺着血脉传来，像春夜融雪：“我……终于有心了。”
元罗界域的风卷着星屑掠过星海之巅。
千城伸手，轻轻托住何初帆的后颈，指尖拂过他新生的暗金经络——那纹路顺着锁骨蜿蜒，在皮肤下泛着温暖的光，像极了两人曾共赏的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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