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的手,终究还是颤抖着接过了那枚蝎形令牌。
不接没办法啊,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手里令牌那属于金属的阴冷顺着他指尖向上攀爬,激得他皮肤一片寒意,仿佛握住的不是令牌,而是催命符。
他不敢多看,慌忙将那令牌塞进袖中。
“将军……将军放心,老奴……一定将此物,还有您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呈陛下。”
他尖着嗓子挤出几个字,再不敢看戚清辞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带着那十二名依旧云里雾里的美人,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镇国将军府。
戚清辞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在这次和晏北玄的隔空周旋中,他赢下了第一回合。
不仅把晏北玄那恶心人的美人计变成了自己的功勋,更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心怀天下、不恋美色的孤胆忠臣!
最关键的是,那枚代表着“刺杀”的令牌,已经被他亲手送到了晏北玄的龙案上。
现在,轮到那位暴君出招了。
也正好借此试探一下,哥哥的遇袭背后,是否有这位君王的助力。
戚清辞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门外那些依旧激动万分、高呼“将军威武”的百姓与老兵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登上了早已备好的入宫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闷响。
戚清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上车壁,那身玄甲的重量压在他的肩上,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演戏好累……比我在二十一世纪连续加班七天还累。】
【不过效果拔群,刚才那帮看热闹的官员,脸都绿了。】
【特别是李德忠那老狐狸,隔着八丈远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怨气,估计已经在盘算怎么弄死我了。】
【还有晏北玄……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嚣张,直接把我拖出去砍了?应该……不至于吧?我现在可是“万民敬仰”的戚将军,杀了我,他就不怕天下大乱?】
【嘿嘿,真想现在就看看晏北玄那老登气急败坏的表情。】
戚清辞没忍住,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乱七八糟地想着。
御书房内,晏北玄确实在听到戚清辞说过话后,也觉得他这小东西有点嚣张。
晏北玄没有坐着,而是负手立在窗前,目光穿透重重宫墙,看向都城中将军府的方向
身后,传旨的大太监跪在地上正在复述着戚清辞的话。
晏北玄静静听着,听到戚清辞抗旨,把他赐下的美人悉数退回时,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意。
相反,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的是一种近乎愉悦的的光。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声极轻的低笑,从他薄削的唇边溢出。
“陛下,戚将军他……他当众抗旨,还让奴婢将此物带回宫……”太监低着头,双手捧着那枚沙蝎令举过头顶。
很快,一个宫女从太监手里取过,呈放在晏北玄的桌案上。
“有点意思。”
晏北玄转过身,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已经听见了戚清辞在心中对他花样百出的辱骂。
也听见了他对自己计谋的精准剖析。
更听见了他那番慷慨激昂的表演背后,藏着的算计与试探。
今天这一出,让他明白,戚清辞这只动不动就炸毛的猫,爪子远比他想象的要锋利。
他不仅完美地拆解了自己的阳谋,还反手将了一军。
利用百姓的同情,操纵舆论。
利用将士的忠心,巩固威望。
最后,用一枚小小的令牌,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更加刺激的刺杀上。
这个小骗子。
晏北玄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拿起那枚蝎形令牌随意地把玩着,书案3上关于这枚令牌的一切详细情报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沙蝎。
一个隶属于西域的杀手组织,居然出现在天子脚下的都城。
拿钱办事,从不留活口,非王公贵族不可驱使?
很好。
晏北玄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他身后的暗卫统领玄一感知到晏北玄散发的危险气息,心头一凛,低声请示。
“陛下,此物……”
“查。”
晏北玄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把沙蝎在都城里的老鼠洞,给朕一个个掏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是。”
“另外,”晏北玄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传朕旨意。”
“就说戚将军高风亮节,心系军国,朕心甚慰。特将所赐十二美人,尽数送往北疆军抚恤营,照料阵亡将士家小,所需用度,由户部拨付。”
玄一愣住了。
这……陛下对于戚将军的抗旨不仅不降罪,反而还嘉奖上了?
“还有,着令丞相李德忠,骠骑将军李广利,兵部尚书乔云海……等人,‘自愿’捐出一年俸禄,充作抚恤营开支。”
“告诉他们,这是为国分忧,是体恤我大晏的功臣,要向戚将军看齐。”
玄一眼皮猛地一跳,心中为那几位大人默哀三息。
高,实在是高!陛下这一手,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他顺着戚将军的话,不仅将自己塑造成了从善如流、体恤功臣的明君,还反手就让戚将军的政敌们大出了一次血。
只是这笔钱,明面上是他们为国分忧,可暗地里,这笔账还不都得记在戚将军头上?毕竟是因为戚将军的高风亮节才会让他们破财。
如此一来,陛下置身事外,反倒加剧了朝臣与戚将军的对立。
更狠的是,陛下这是把戚将军彻底捧上了“忠臣”的神坛。从此,戚清越就是“不爱美人爱江山”的战神,是“心怀将士”的活菩萨。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万民瞻仰,再想犯错?再想躺平?门都没有!陛下这是给他戴上了一顶摘不下来的高帽,逼着他只能为君所用?
到了上朝的时间,戚清辞目不斜视,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几个言官在打嘴炮。
忍不住小小张了一下嘴,无声的打个哈欠。
今天起的太早了,好困啊。
戚清辞感觉有人在看他。
顺着视线,和丞相李德忠对上了。
【老东西,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和你那宝贝孙女婿的破事写成十八禁话本,全城发行,让你俩名垂千古!】
远在龙椅之上的晏北玄,清晰地听到了这句新鲜出炉的心声,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清了清嗓子,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众卿,今日朕要宣布一件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尤其是李德忠一派,都等着看皇帝如何降罪于当众抗旨的戚清越。
“镇国将军戚清越,忠勇可嘉,品性高洁,不恋私情,只念军国。朕心甚慰!”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李德忠的脸色尤其难看,没想到晏北玄居然还夸奖起“戚清越”。
“朕决定,追封戚将军在北疆阵亡的副将三级,其家小由朝廷供养!”
“另,朕要亲自为北疆三十万将士,题写‘国之坚盾’四字,立碑于龙脊关,以彰其功!”
这一下,武将那边的队列,瞬间沸腾了!
多少年了,重文轻武的朝堂,武将何曾有过如此殊荣?
以骠骑将军李广利为首的武将们,激动得满脸通红,齐刷刷地跪下,高呼万岁。
晏北玄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戚清辞身上。
“戚将军,朕的这份赏赐,你可还满意?”
戚清辞出列,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陛下圣明,臣,代北疆三十万将士,谢主隆恩!”
心里已经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满意个屁!你这是捧杀!把我架在火上烤!老阴比!】
【不过……给我哥的副将追封,还给将士们立碑,这事干得还算有点人样。】
【行吧,看在这份上,勉强给你点个赞,狗皇帝。】
晏北玄听着这口是心非的夸奖,心情愈发愉悦。
没错,他就是要捧杀“戚清越”。
“戚清越”不是自语忠诚吗?那他就满足“戚清越”。
让他做彻底的“忠臣”!
“众卿平身。”
晏北玄抬了抬手,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
“第二件事。”
他从龙案上,拈起那枚黑色的蝎形令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晏北玄手腕一抖,那枚令牌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被他从高高的御阶之上,径直扔了下来!
“铛啷!”
一声脆响。
在大臣们的目光中,黑色的令牌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旋转,滑行,带出一溜残影,最后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丞相李德忠的靴前。
那狰狞的蝎子图腾,正对着李德忠的眼睛,在晨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李德忠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形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晃,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龙椅之上,晏北玄的身子微微前倾,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穿过整个朝堂,死死锁住李德忠,一字一顿地问道。
“丞相,此物,乃戚将军遇刺时所得。”
“你,可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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