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与凌霜于竹林中达成守护联盟的默契,而祝只安的空间金手内,那柄沉寂已久的上古神剑“规尺”竟在万兽谷情毒戾气的刺激下,首次传来微弱悸动……
暮色渐合,最后一缕暖橘色的光斜斜掠过剑宗外事堂的青瓦飞檐,在冷硬石阶上拖出长长影子。执役弟子们结束了一日的忙碌,三三两两散去,交谈声低微,很快便被渐起的晚风吹散。
凌霜并未立刻离开。她独自立于廊下,那只空荡荡的左侧袖管被风拂动,轻轻拍打着石栏。远处,墨渊高大挺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通往客舍的竹林小径尽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万兽谷主的、混合着草木与妖兽气息的粗犷味道。
她下意识用右手抚过左肩断臂之处,冰封般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并非苦楚,而是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的习惯性动作。多少年了?自筑基期那次,为了在发狂的“裂风雕”爪下护住当时尚显稚嫩的祝只安,她毅然以一条手臂为代价,换来两人喘息之机……往事如烟,却早已刻入骨血。也正因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更理解祝只安所选的那条“无情道”背后的重量——绝非冷漠,而是背负着更多,不得不以超越个人的视角去权衡。
“凌师叔。”一名身着执法堂银边白袍的年轻弟子上前,恭敬行礼,打断了她的思绪,“今日核查的名录已整理完毕,并无异常。”
凌霜收回远眺的目光,眼神恢复一贯的锐利与清冷,微微颔首:“嗯。传令下去,近日加强山门巡守,尤其注意往来修士携带的丹药、香料,若有不明来源,即刻上报。”
“是!”弟子领命,匆匆退下。
她知道墨渊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万药宗的手,伸得比想象中更长。这看似平静的剑宗仙府,内里是否也早已被那无形的“情网”悄然渗透?她转身,走向执法堂深处,步伐坚定。有些暗流,必须在她这里被截住。
与此同时,客舍区域,专为贵客准备的“听竹苑”内。
墨渊并未如常打坐调息。他站在这间陈设雅致、以灵竹为主要建材的法屋窗边,窗外便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灵竹林,晚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宛如低语。他摊开手掌,掌心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色泽乌黑、隐有鳞纹的甲壳正微微散发着温热。
这是“乌鳞蚁后”的子壳,万兽谷独有的传讯之物,凭借血脉与特定妖力共鸣,比修士的传音玉更为隐秘。神识沉入,一段杂乱却焦急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并非语言,而是几头守护幼兽的母兽传来的、充满了恐惧、躁动与相互攻击欲望的混乱画面片段。
“情毒……”墨渊浓黑的剑眉紧紧锁起,低声自语,嗓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他想起预知梦中那炼狱般的景象:平日里温顺互舔毛发的妖兽们双眼赤红,利爪撕向曾经的同伴,幼崽在混乱中被践踏哀鸣,而他……为护住身后岩洞里最后几只瑟瑟发抖的幼兽,被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从背后贯穿……
他猛地攥紧手掌,甲壳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必须尽快回去!凌霜这边既已达成共识,剑宗的支援便有了指望。但谷中的情况,恐怕已不容乐观。那无形无质、却能引动心底最深处躁动与依赖之情的毒素,防不胜防。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气血,鼻尖却似乎又萦绕起方才靠近时,凌霜身上那清冽如雪后初霁、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冷梅暗香的气息。那般冷硬的一个人,却曾为他挡下过致命一击……他甩甩头,将这些杂念驱散。此刻,不是分心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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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墨渊忧心万兽谷,凌霜肃清剑宗内务之时,祝只安正在他自己的洞府“静虚殿”深处。
此处并非寻常殿宇,而是一处依托山腹开辟、引动地脉灵枢修建的洞天福地。内室极为宽敞,穹顶镶嵌着数百颗夜明珠,柔和清辉洒落,映照得四壁如玉。地面刻画着繁复的聚灵阵纹,丝丝缕缕几乎凝成实质的乳白色灵气自地脉涌出,氤氲满室。
祝只安盘膝坐于阵眼中央,周身气息渊深似海,已达上神中期。他双目微阖,面容依旧是那般万年不变的清冷寡言,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然而,他的心神却沉入了自身最大的隐秘——那与生俱来的本命空间之中。
这片空间如今已颇为广袤,有山峦起伏,灵脉蜿蜒其中,溪流潺潺,甚至头顶有日月虚影交替,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规则运转。时间流速在此处,已被他调节至外界的五倍。此刻,空间一隅,专门划出用以存放紧要物品的区域,正发生着极其细微却绝不容忽视的异动。
那柄得自下界某处上古遗迹、通体暗沉如古铜、剑身隐有奇异刻度纹路的长剑——“规尺”,正静静悬浮在半空。此剑自入手以来,无论注入多少仙元,尝试何种方法,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若非其材质连祝只安的空间切割之力都难以损伤分毫,几乎要被认定为一件无用的古物。
可此刻,这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规尺剑”,竟在微微震颤!
并非剧烈的嗡鸣,而是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剑身那些刻度纹路上,偶尔会流过一丝比发丝更细、难以察觉的暗金色光芒。更奇异的是,萦绕在剑体周围的,是一股来自万兽谷、被祝只安特意截留封印起来、用以研究的一缕“情毒”戾气。这缕粉红色的诡异气丝,正被“规尺剑”散发的无形力场缓缓排斥、消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祝只安的神识虚影在空间内凝聚,静静“看”着这一幕。他那双惯常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竟在自行净化‘情毒’戾气……”他心中沉吟。这“规尺剑”的异动,显然与万兽谷的情毒事件有关。是这上古神物本身具备破邪特性,还是……它对这种扭曲、放大的“情执”力量格外敏感?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更为精纯的仙元,缓缓靠近“规尺剑”。仙元如涓流,触及古铜剑身。这一次,不再是泥牛入海,那剑身的微颤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即,祝只安清晰地感知到,剑内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的意识波动——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终于掀开了一丝眼睑。
这波动一闪而逝,很快又归于沉寂。“规尺剑”依旧古朴暗沉,再无其他反应。
祝只安收回仙元,神识虚影负手而立,凝视着这柄终于显露出一丝不凡的上古神剑。云尊仙以“情”为网,妄图操控众生,窃取本源,其手段诡谲难防。若这“规尺剑”真对“情”之力有所克制……
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壁垒,看到了正在为各自职责奔忙的凌霜与墨渊,看到了仙界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汹涌的局势。
“变数已生。”他无声低语。空间的庇护,无情道的坚守,如今,或许还要加上这柄苏醒伊始的上古之剑。
洞府之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剑宗仙府,星子零落点缀天幕。山风渐疾,吹过竹林,带起一片连绵不绝的呜咽之声,似预警,又似低泣。
而在一处外门弟子聚居的院落里,刚结束一日修炼的年轻弟子们,正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上摆着几壶寻常的灵谷酿。一个名叫赵明的男弟子,脸色微红,正对着身旁一位名唤婉茹的女修献着殷勤,将一小瓶透着淡粉光泽的“凝香丸”塞过去。
“婉茹师妹,这是我从一次坊市小摊上淘来的,据说源自万药宗的外流丹方,香气怡人,最能静心凝神……”
婉茹容貌清秀,闻言微微蹙眉,并未立刻去接。她性子谨慎,总觉得近来宗内气氛有些微妙,尤其是执法堂凌长老今日还特意强调了核查不明丹药。
旁边另一个弟子李响见状,哈哈一笑打趣道:“赵师兄,你这殷勤献得,可别是什么来路不正的东西,害了婉茹师妹。”
赵明脸色一僵,强笑道:“李师弟说的什么话!我岂会害师妹?不过是些寻常香丸……”
他们的笑闹声混在风里,并未传出多远。然而,那瓶透着几分诡异的“凝香丸”,却像一滴悄然落入清水的墨,预示着不安的涟漪,正在这静谧的夜色下,无声扩散。
祝只安的空间之内,“规尺剑”再次归于死寂,仿佛方才的悸动只是幻觉。唯有那缕被彻底净化消散的“情毒”戾气,证明着某种变化,已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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