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梅那句“敲了敲承载泡沫的碗壁”像一道冰锥,刺穿了“灯塔”高层仅存的侥幸。他们面对的威胁层级,再次被强行拔高到一个令人绝望的维度。
“聆海者”项目被紧急叫停,所有主动探测“彼岸”信号的行为被严格禁止。能源核心的效率异常在停止探测后逐渐恢复正常,这似乎印证了林梅的警告——他们的“倾听”确实引起了某种存在的“注意”,而那个存在,仅仅是一个无意识的“排斥”反应,就足以影响他们的物理规则。
恐慌在知情者中无声地蔓延。如果“彼岸”是一个有意识的存在,或者一个拥有庞大自主反应机制的“系统”,那么他们之前的所有行动,与“世界-beta”的战争,甚至“世界-omega”的毁灭,是否都只是在这个“系统”内部微不足道的扰动?他们就像鱼缸里的鱼,刚刚不小心撞了一下缸壁,而缸外的主人,或许只是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瞥?
这种认知带来的无力感,几乎摧毁了所有人的斗志。
林梅成为了唯一能与这个“缸外”存在产生微弱感应的桥梁,也是承受其压力最大的个体。那次警告之后,她的状态变得更加不稳定。她时常陷入长时间的呆滞,瞳孔涣散,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仿佛意识的大部分都已游离至某个不可知的领域。偶尔,她会突然惊醒,用各种语言(包括已知的和完全陌生的)快速记录下大量杂乱无章的信息,涉及数学、哲学、生物学、乃至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系统,然后又力竭倒下。
医疗团队对此束手无策。她的生理指标时好时坏,大脑活动模式前所未见,仿佛多个意识流程在并行运算。
陈凯顶着巨大的压力,力排众议,坚持将林梅转移到“基石”大厅旁一个新建的、拥有最强生命支持和空间稳定场的“静滞监护室”。这里不仅能保护她免受外部物理威胁,其稳定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彼岸”信号的过度干扰——或者说,过滤掉一些过于强烈的“杂音”,让她勉强维持着意识的碎片不至于彻底消散。
艾娃·索伦森的团队则转而开始全力分析林梅在“聆海者”项目期间以及之后零散记录下的那些海量杂乱信息。这工作如同在沙漠中筛选金粒,进展缓慢且令人沮丧。那些信息充满了矛盾、跳跃和无法验证的假设。
然而,在几乎令人绝望的混乱中,艾娃凭借其卓越的直觉和跨学科知识,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反复出现的“模式”。这些模式并非具体的知识,而更像是一种……“叙事结构”的碎片。就像不同的文明会用不同的语言讲述类似的神话,林梅记录下的信息,似乎也在用各种不同的“编码方式”,隐晦地指向几个共同的核心“主题”。
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是关于“循环”与“测试”。碎片化的信息暗示,时空(或者他们所认知的宇宙)并非线性发展,而是某种庞大的、不断重复或变奏的“实验场”或“培养皿”。而“彼岸”信号,似乎是这个“实验”的监控数据流或……操作界面?
另一个主题是关于“观测”与“坍塌”。信息暗示,意识(或者说某种级别的信息集合体)的“观测”行为本身,会对现实产生根本性的影响,甚至可能导致某些“可能性”的“坍塌”成为确定的历史。这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林梅预知能力的本质——她并非看到未来,而是“观测”到了某些高维度的“概率云”,并因其观测行为,间接影响了其“坍塌”的方向。
最令人不安的一个主题,是关于“熵寂”与“重启”。一些最晦涩的碎片似乎表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混乱、战争、毁灭,甚至“收割者”的存在,都可能与这个庞大“系统”自身趋近“热寂”,并试图通过各种极端手段(包括文明间的冲突和毁灭)来延迟或“重启”这一过程有关。
这些发现太过惊世骇俗,几乎动摇了科学的根基。艾娃团队内部也产生了严重分歧,有人认为这是林梅精神崩溃后的臆想,有人则认为这是窥见宇宙真相的钥匙。
陈凯在听取艾娃的汇报后,沉默了整整一个小时。最终,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这些发现列为最高机密,仅限于最小范围知情,同时要求艾娃团队继续研究,但方向从“理解彼岸”转为“寻找生路”。
“如果我们是鱼缸里的鱼,而缸壁已经开始被我们从内部敲出裂纹,”陈凯对艾娃说,“那么我们要做的,不是理解缸外的主人想什么,而是找到在缸破之后,我们能活下去的方法。”
就在“灯塔”在绝望与渺茫的希望间艰难挣扎时,一直处于静滞状态的林梅,突然再次出现了剧烈反应。
那是一个平静的(仅仅是表面上的平静)下午,林梅突然在监护室内坐起,双眼睁开,瞳孔中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她之前记录信息用的各种接口和纸笔都被移走了,她只是抬起手指,用指尖在空气中缓慢而坚定地划动。
监护室的特种玻璃外,陈凯和艾娃震惊地看到,随着林梅指尖的划动,空气中竟然留下了淡淡的光痕,组成了三个相互嵌套、不断旋转的复杂几何图形,以及一行清晰无误的、用“灯塔”通用语写成的文字:
**“找到‘织网者’。阻止‘归零’。”**
写完这行字,林梅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倒去,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而那光痕组成的图形和文字,在空气中维持了数秒钟后,才如同蒸发般缓缓消散。
监护室外一片死寂。
“织网者”?“归零”?
这两个陌生的词汇,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这……这是林博士自己的意识,还是……那个‘彼岸’借她之口传递的信息?”艾娃声音干涩地问。
陈凯死死盯着光痕消失的地方,脸色铁青。“不重要了。”他缓缓说道,“无论是哪种可能,这都意味着,‘缸外’的存在,或者这个‘系统’本身,已经向我们发出了……明确的指令,或者说,警告。”
他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艾娃:“集中所有资源,破解这三个图形和这两个词的含义。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可能也是最后的线索。”
“织网者”是谁?是某个文明?某个个体?还是某种机制?
“归零”又意味着什么?是系统的重启?是彻底的毁灭?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格式化?
“灯塔”的命运,乃至可能所有“泡沫”世界的命运,似乎都系于这谜语般的线索之上。而唯一可能知道更多答案的林梅,却如同风中残烛,徘徊在意识的深渊边缘,无法再给出更多的指引。
他们必须在缸破之前,找到“织网者”,理解“归零”,并在注定到来的风暴中,找到那一线生机。时间,从未如此紧迫,也从未如此不可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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